张浚恼羞成怒道:“李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本宣抚欺人么!”
李彦仙冷笑道:“是与不是,宣抚心中自知!”
张浚大怒道:“好哇!这军中的上下尊卑,朝廷的礼仪次序,你如今竟然都视若无物了!哼,却不知是谁给你撑的腰,曹广弼么?折彦冲么?”
李彦仙眼睛一睁,竟然毫不示弱:“谁给我撑腰?给我撑腰的是圣贤的教诲,是朝廷的法度!有道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况汉部与我本是盟友,当他们战事正急之时我们起兵攻汉,已是理亏。现在曹广弼派使者来,宣抚便是不愿接见,也不当作奸细囚禁起来。”
张浚怒道:“反了!反了!你如此诋毁朝廷,究竟是何居心!”
“反?”李彦仙冷笑道:“却不知是谁假传战报,累得我陕西全境都成了背信弃义之人!”
张浚暴怒,拔出剑就要来杀李彦仙,旁边诸将慌忙劝住,李彦仙却延颈待戮,大声叫道:“来啊,宣抚!你便杀了我吧!自起兵以来你便以诸多借口将我们羁留在身边,还不是为了一己专权?如今杀了我,正好去接收陕州!”
张浚心中一震,恼怒更甚。其实以他的修养,本不至于如此暴躁,但这段时间来的所作所为实亦非他所愿,从接过赵构密旨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这骂名自己是背定了,但知道归知道,当众挑破他心思的,李彦仙还是第一个。
陕西将帅纷扰之中,探子匆匆来报:河东军竟发两路大军来攻,要吞秦川。张浚和诸将闻言无不大惊,吴玠道:“他们不是刚刚大败么?怎么还有力量来攻我们?可别是误报!”
那探子道:“这消息已打听得确实。河东军对此事似乎也并不隐瞒。”
王庶问道:“来犯的是哪两路兵力?主将为谁?”
那探子道:“两路人马都从太原出发。北路之帅是汉部名将刘锜,据说将由大宁渡河,入延安,犯我辘州、坊州;南路之帅是已故种少保之孙、忠武军都统种彦崧,据说将经由解州,先取陕州,再入潼关,和北路会师于长安。”
听到种彦崧、刘锜这两个名字,在场诸将无不尴尬。汉部的这两个年轻将领威名虽盛,但曲端、王庶、李彦仙等未必便会怕了他们,问题是这两人不但是名门之后,更都是从陕西走出去的子弟,又常年活动在两河的抗金战场上,陕西武人提起他们来无不引以为荣,就是市井小民、边寨农夫,只要是知道这两人的也都会竖起大拇指。如果种彦崧、刘锜是在别的情况下引兵攻陕,那陕西人都会骂他们卖乡求荣。但现在陕西诸将却没这份底气,甚至有些不敢面对这两个人。
王庶问那探子道:“这两路兵马进军的路线,你们是如何谍知的?”
曲端哼了一声冷笑道:“那还用什么谍知?他们这次来是光明正大地来兴师问罪,又不是来偷袭,还怕我们知道不成?”
王庶与曲端势同冰火,但听了这话却是默然无对。赵哲问张浚道:“宣抚,如今却该如何是好?”
张浚哼了一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会师长安?我怕他们有这口气,没这本事!”他又睨了一眼刘锡道:“刘大人,令弟已经背叛朝廷,你看我们该如何处置?”
刘锡不但是刘锜的兄长,而且还是曹广弼的妻舅,当此之时也自知身涉重疑,叹道:“宣抚这般问,想必早有打算,刘锡该杀该囚,宣抚一言可决,何必多言?”
诸将听了刘锡这话都感有些悲凉,一起望向张浚看他如何处置。张浚环顾诸将,见众人眼光多有异色,不敢从重处置,只是道:“朝廷相信刘大人的忠心,只是当此瓜田李下之际,却要解刘大人的兵柄了。”
刘锡嘿的一笑道:“刘锡谢过张宣抚不杀之恩!”
当下张浚分派诸将,防守各路要津。各地中以陕州最危最重最急,但张浚偏偏就没安排李彦仙回去,而李彦仙竟然也不提起此事,似乎是大敌当前有意和张浚合作了。
当晚张浚,既担心刘锜、种彦崧,又有些顾虑着刘锡等人,正自辗转难眠,直到四更,忽然亲卫叩门急报,张浚出来问是何事,那亲卫道:“李彦仙大人的营房空了!人不知往哪里去了。”
张浚大惊,慌忙让人搜寻,过了好久才有消息回复:“二更时候有人缒出城去,当时以为只是普通间谍,因发现时已逃得远了,天色又暗,所以未曾穷追。”
张浚大急,略一沉吟,忙命吴璘引轻骑去追,又命吴玠权代陕州通判,前往陕州接掌兵权防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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