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说话,整条大街比方才还要静,李世辅见状不妙,慌忙把刚才在大街上听到几个学生在那里举手高叫的口号叫了出来:“保卫家园!抗击夷狄!”
大街更静了,过了一会,外围忽然有个年轻人叫了起来:“不错!我们一定会胜利的!保卫家园!抗击夷狄!”
“对!我们一定会胜利的!保卫家园,抗击夷狄!”
“我们一定会胜利的!保卫家园,抗击夷狄!”
“保卫家园,抗击夷狄!”
“保卫家园,抗击夷狄!”
“保卫家园,抗击夷狄!”
……
大街上忽然充满了亢奋的口号,仿佛一口热沸了的锅。几个太学学生挤了过来,拥着李世辅往华表坛走去,人流越聚越多,口号越叫越响,犹如巨鼓雷霆一般。人群中李世辅忽然想起自己这次进城是要来找父亲希望能见上一面的,挣扎着道:“等等,我有事情……等……”
但哪里有人听得见?学生们拥着他上了华表坛,两个学生领袖走了上去,左边一个是太学的学生领袖,右边一个是管宁学舍入塘沽声援的学生领袖,太学的学生领袖抓起了李世辅的手高叫:“保卫家园,抗击夷狄!”群众跟着高喊,等喊叫声音稍微停歇,那个学生领袖便发表起演说来。再跟着,管宁学舍的学生领袖走上一步,也演说起来,李世辅便完全变成了他的背景。
“嗡嗡嗡——”
站在自己前面那个魅力四射的青年口若悬河,但李世辅其实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他只觉得脑袋嗡嗡嗡嗡地作响!下面的人群似乎也在嗡嗡嗡嗡作响——这么吵闹,大家能听清楚这位学子在说什么吗?李世辅怀疑,可民众却仿佛并不在乎那位学生领袖演讲的内容,而只在乎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激情,他们的热情一边催发了台上领袖的激情,同时又被这热情所激发,两者相互作用,使整个场面**一浪胜似一浪,一些人甚至到了略显疯狂的地步。
这时塘沽的官员已经收到消息,安塔海马上下令派军维持治安。杨应麒所领导的汉政府对这类群众集会颇有经验——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相应的制度也比较完善。维持治安的队伍到来以后并不驱赶人群,而只是占据周围各个要点,亮出兵器以作威慑,同时派人通知各街、各坊、各校、各商会帮派的民间领袖,要他们协助维持局面。
幸好,这场集会并不是为反对政府而发起的,而是为了支持抗战而发起的,所以安塔海虽然有些担心,却并不恐慌。
忽然那学生领袖退开一步,指着李世辅说:“大家为我们的将军鼓掌!”
“啪啪啪啪……”
李世辅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如雷的掌声又变成“轰轰轰轰……”
“真是荣耀啊……”
台下一些退役的军人以及在旁维持治安的士兵看见李世辅在台上的英姿,心无不羡慕。却不知道李世辅此刻心里却难受之至,他不像折彦冲那样,拥有引导民众情绪的高明手段,也不像欧阳适那样,拥有强烈的政治虚荣心,在这等万人拥簇的情况下李世辅既不能控制自如,又不觉熏熏如醉,反而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民众的眼光聚焦在李世辅身上,都没注意到一辆通往小汴梁的大车也为此事而略有停留,车中坐着两个白面书生,其中一个从窗口望出去,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脸色发白。他旁边那人见状微微一笑,握了握他的手道:“刘大人,不用担心,他们又不是造反,塘沽的民众,还是知道分辨忠奸善恶,好坏敌友的。”
那脸色发白的书生勉强一笑道:“丞相说的是。”
在塘沽被称为丞相的人自然就是杨应麒,而与杨应麒同车的则是刘豫。
杨应麒指着车子外的人群对刘豫道:“刘大人,你看我大汉治下,民气如何?”
刘豫忙道:“如山如岳,不可动摇。”
杨应麒微微一笑道:“刘大人若夸奖别的,我本应谦逊。但我大汉民心,确实也只有刘大人这八个字才形容得:如山如岳,不可动摇!有此民心,何愁漠北不平!何愁残金不灭!何愁西北小丑犯边!”
刘豫连声应是,心想:“若是李寿在此,只需把他扔出去,马上就会被人撕成碎片!”想到南宋和大汉的关系尚未牢靠,心里不免有些虚,车外如雷之声听来便觉吓人,忙对杨应麒说:“丞相,都快午时了,不如先去小汴梁吧。”
杨应麒微笑道:“好。”便唤来燕青道:“你派人去召李世辅,让他回头到小汴梁来,我有话交代。”又附耳道:“让那几个学生领袖节制些,见好就收,再闹下去他们控制不了场面!”
然后便吩咐出发,车轮辚辚,避开人群,朝小汴梁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