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来不过几日,不仅老夫人态度莫测,连带着前婆母也变得这般蹊跷。
你说可笑不可笑?
魏妆入京,原也给两房的夫人小姐带了礼物,祁氏这缎子当做回礼收下无妨。
她便大言不惭道了谢,推说去花坊弄得一身泥土,告辞回去了。
走出房门,忽望见台阶下站着的谢敬彦。天空云霞随风拂过,男子着一袭蓝黑鹤羽宽袖长袍,肤容净雅,沉稳肃穆。他本就清凛,仿佛风中都散着那茶木醇香,翩翩然一缕贵气。
知谢敬彦是个礼义孝子,便与他母亲疏淡,隔日请安却未间断。
魏妆扫了眼,淡福一礼,尔后道:“三哥安好,我先告辞了。”
蛾眉曼睩,肤如凝脂,把个候在一侧的王吉看得眼珠都转不过来了。
听贾衡哥说三公子惨遭退亲,王吉本还叹哪个女子不识泰山,但……但若换成眼前美人儿,却仿佛可以理解!这何止人间尤物啊?
是有点惨绿兮兮的就是说。
王吉颇为复杂地瞥向自家主人。
女子睫羽明眸掀起,目中却分明不盛他。若非那樱桃唇角凝着的一丝冷,俨然将他当成做空气。
谢敬彦难能理解这丝冷意。
他适才已站了片刻,便听着母亲在里头百般套话,而魏女的言辞明捧暗拒,应对熟稳。
尤其提及他的那句,“三哥一表人物”,俨然听出几分揶揄。
男子见微知著,洞察凌辣,她处事的心机让他倍感意外。
谢敬彦睨了眼女子白皙的娇颜,魏妆从他肩头泰然略过,一缕浅浅媚柔的花息,使他心弦又抽了一搐。
不由自主睇向她右边的颈处,绾发辫她当属一绝,脑后垂下的青丝缭乱了他的视线。还不到盛夏的季节,当然见不到女子薄衫露颈,他却说不出这样看是为了何用。
——梦里梦外女子眼神对比,分明就不可能是她!
谢敬彦却到底有些诉不明了的不甘……或可能源自于本能。记忆中魏女娇娇怯怯站于廊下,与少年时的自己蓦然相对一视,金灿的枇杷果子便像深刻在了脑海中的画。
谢敬彦本性无欲,心中唯有祖父多年教诲,以及关于朝堂权衡的托付。他便对她无喜无厌,却未想过不娶她。
娶便优渥待之,不娶亦是觉得为她好。怕自己不能够给予她所望!
然她却为何转眼这般隔阂。
莫非当真另有其人了?
女子若心有所属,旁人便皆为草木。
谢敬彦挺鼻薄唇,渊清玉絮,京中崇慕女子不知凡几。往常他皆谦礼漠拒,这般遭人无视的滋味却不好受。
但知她乃魏老大人孙女,不想冷待。他遂拱手一礼:“魏妆好走。”
沈嬷抱着两匹布,躬了躬,又躬了躬,满脸的讨好。
却看得他生出恼愠。
一个不理睬,一个无视姑娘乱巴结,罢,弃了也省心!
低沉磁润的嗓音,在庭院里散开。
奇了怪,他叫她魏妹妹,她不爱听。改让他唤全名,她怎的还嫌厌。大抵情意一薄,便怎么看都不顺眼吧。
魏妆颔首掠过时,忽又瞥见了男子腰间悬着的火凤玉,她由衷叹了句腰细,想起适才祁氏提醒过的一对合璧。
那是谢老太傅当年到访筠州府时,当面给她二人互-收-半璧的。
魏妆敬重老太傅,彼时收得郑重其事。
她曾多么憧憬与珍藏,在新婚洞房花烛夜,谢敬彦对她好生持久,赧得魏妆口不能言。她原以为他应冷淡,不料那般炙热,只记得颤哆得停不下来。
事后她把玉璧取出,想与谢敬彦合璧。他却哑声沉入她颈窝,记起道:“我忘在书房桌案上了。”
男子凤目里灼灼燃着她的娇影。魏妆却傻,以为他将玉璧放在桌案,是为了常常看到呢。
殊不知他从未上过心。
一世重生,怎的各个举止出挑。
那般澈凛的男人,竟把订亲玉佩挂在身上?
魏妆记得自己的青鸾半璧,此刻应当还在妆奁里。从前在家时她是夜夜搁在枕下的,北上入京了才收起。
她得将它找出来,退婚时交还之。
还得搁在盐水里泡泡,洗掉自己的气息。
之后送给他的白月光百年好合便是!
她淡漠垂眸笑笑,头也不回地出了茗羡院。
一双云丝绣鞋窸窸窣窣,谢敬彦竟盯着女子婀娜的纤影走了出去,方才拂袖步入祁氏的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