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岁安虽非社中之人,但他作为社主的兄长,早也和社中胡焕等人熟识了,相处也很融洽,除了与乔玉柏争夺阿兄名号之时。
众人热闹地打着招呼,常岁宁牵着乔玉绵入座。
崔琅下令不许饮酒,众人便只皆以茶代酒,或谈国子监内趣事,或说些时闻奇事,亦或是一些不触及太多的政事。
“我听我阿爹说,圣人昨日在早朝上龙颜大怒,是因明女史暗查到了几位官员私下聚会时作诗词暗指圣人不肯还权……”
“那几位官员统统被贬了!好像有一位还是当初与圣人一同主张废帝之事的骆御史……”
听得这略有些唏嘘的语调,常岁宁不觉有异——当初骆御史此人主张废帝不代表就真的支撑明后登基,亦或是今时往日立场利益变换,朝堂之上,只有利益是稳固不变的。
这正也是那些士族官僚一致紧密相连的原因。
同时也是明后与士族官僚对立的原因。
而由此事或可看出,朝中各处对明后不肯还权的不满之声,在随着太子长大而日益增多。
今日且是私下作诗暗指,明日呢?
贬上几位文官,并不能平息此事。
常岁宁正从耳边听来的消息中做着判断时,忽见一名社友跑了进来:“……崔六郎和寻梅社的人吵起来了!”
方才小厮一壶来传话,说是瞧见了崔氏族中长辈来此,崔琅便道出去说两句话。
这才刚出去,想是还没见到族中之人,怎就与寻梅社的人吵起来了?
常岁宁等人将赶到时,只见崔琅已有要动手的架势。
“我呸!什么才高八斗,我看分明就是一坛子酸黄瓜,小爷我今日就将你们拍碎了当下酒菜!”
“崔六郎君且冷静一二,君子动口不动手……”崔琅身边的社友正拉着他——我方援军未至,现下动手寡不敌众啊!
对面的饮了酒的学子冷笑道:“你们以女子为首结社,本就贻笑大方,还不许人说了不成?”
“且什么无二社,口气倒是颇大——”
须知他们寻梅社在国子监内一直是公认的第一社,对面一个打马球的,竟敢狂妄自称无二社!
这些不满非一日所积。
且他们寻梅社中大多是寒门子弟,对那些排挤打压他们的士族本就心存怨怼,此时面对崔琅这个不成器的崔氏子,借着这酒劲儿便都发作了出来。
“连宋兄都说了,那常娘子此结社之举,分明是在败坏国子监风气!”
宋显闻言皱眉。
他是说过这句话,他此时仍敢说,但经他人之口说出,竟像他于背地里嚼舌根说女子坏话一般。
而偏偏那女子此时走了过来,将这句话听在了耳中。
四目相视间,她倒没有质问或是恼怒——
而是先让人将崔琅拉到了一旁,而后与他道:“宋举人惯喜以男女之别论高低,莫非是觉得除开男女差异,你便没什么别的可以与我做比较的了吗?”
宋显拧眉。
他身边那些社员也面露不忿。
这是什么自大到极点的话?
宋显道:“我一直正是念在你是女子的份上,才礼让你三分……”
常岁宁看着他:“你我未曾争过什么,何来相让之说?”
还是说,他因拜师乔祭酒之事,一直在心中与她较劲,又因所谓她是女子,又“不屑”与她较劲?
宋显袖中手指微紧,好似极隐秘的心思被人看破。
偏是此时,视线中那少女道:“比起私下揣测议论,今日宋举人可敢抛开男女之分,与我堂堂正正地比一场,分出个真正的高低?”
这是当众下战书了?
四下嘈杂起来。
察觉到那些视线,宋显看着常岁宁:“常娘子想与宋某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