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一瞬,一只不大的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别说话。”
声音也不大,听起来是个少年。
那“少年”交待罢他一句,很快将一旁的几只木桶与草席堆起,掩去二人身形。
这是两座营帐之间的缝隙,大约是小兵歇息之处,营帐之间挨得很近,那些木桶甚至散发着刺鼻的尿骚味。
贺危无力地瘫坐下去,下一刻对方便将一粒药丸塞入他嘴里:“止血的,吞下。”
贺危也不多疑,就此咽了下去,或者说,此刻他已没有了多疑的必要。
他声音嘶哑无力:“小兄弟,不必忙活了……刀上有毒,我活不了了。”
常岁宁皱眉,忙去查看他后背伤口,果见血迹乌黑。
这处伤势最为严重,但却并非他唯一的伤处,其它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是一样,皆可见中毒之象。
很快,贺危口中也涌出浓稠的鲜血,连同方才咽了的那粒药丸也吐了出来。
他强撑着将一卷明黄绢帛自怀中取出,递给面前的小兵:“……李逸起了反心,你且设法将此物交给常大将军,记住……务必是常大将军……只有他出面揭穿李逸,才能尽可能地稳固军心……”
他显然已经很清楚,招来这场杀身之祸的是什么了。
于战中接替他人主帅之位,此行本就有风险在,但李逸早早备下了此等杀招,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将消息提早走漏给了李逸!
所以,他未能见到常阔,反倒要先去见阎王了。
见那小兵一时未动,贺危无力地笑了一下,将绢帛塞过去,道:“莫怕,此乃大功一件,办得好了,你便也能换一身像样的盔甲来穿一穿了……富贵,险中求么。”
他还有心思说些缓和气氛的话。
虽不怎么好笑,但常岁宁出于捧场,也无力地笑了一下,握紧了那染血的绢帛。
她方才一时未接,不是因为怕,是因为要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位武将死去,而心有不甘。
她与贺危虽然不算熟识,但也是认得的,此人颇有才干。
或许这便是明后择他前来顶替李逸的原因,朝廷知晓此事者,也必对这位如今为数不多可用的武将,寄予了许多希望,盼望着他可以力挽狂澜。
可这样一个人物,却连战场都没来得及上,便要死在这狭小昏暗,气味刺鼻的缝隙中了。
李逸手段拙劣,所行一眼便可叫人看出端倪,可就是这样拙劣的手段,却仗着一份“地利”,便可以轻易抹杀这样一位出色的武将。
没人比她更清楚,想要培养出一名出色的武将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要有勇,要有谋,要让其身经百战之后,而身不死,志不移。
又有一阵脚步声经过而又远离之后,贺危微弱地咳了两声,低声问:“小兄弟……怎么都不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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