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州便在这装聋作哑的四州当中,光州刺史近日为此十分头痛。
他能感觉得到,如今光州城中,从上到下无数双眼睛都在监视着他,那些眼睛,一盼着他管住嘴——万万不要学申洲和黄州,口出讨打之言;
二盼着他迈开腿——快快带上身家早日动身,赶去江都交权。
光州刺史焦灼而愤怒地踱步:“……她人在江都,只借一首煽动人心的诗词,便搅乱了诸州内政民心,简直荒唐,阴险,卑鄙!”
“不止是一首诗词……”光州刺史府上的谋士叹道:“上百首也有了啊。”
真别说,其中的好诗实在不少,有好几首他已经会背了。
“还有那些打油诗,童谣……”谋士再叹一口气:“实在防不胜防。”
童谣这个东西,虽有个“童”字在,但在政治层面,却向来不可小觑——相比那些只会在官宦和读书人之间流传的诗词,童谣的覆盖面更为广泛,更能渗透进寻常百姓间。在这个消息闭塞的世道,它甚至没有对手。
且它们的传播速度惊人,往往一夕之间,便可传得沸沸扬扬。
而这玩意儿之所以传播得这样快,同它过于朗朗上口,十分洗脑也有很大关系。
这位谋士先生今早出门时,还曾听自家幺儿唱了一首,他听闻后赶忙呵斥制止,然而待他坐进轿中之后,出神之际,脑子里竟也不受控制地哼唱道:【……泥鳅塘里六个娃,傻哈哈,不认娘,只啃泥巴不要糖……】
便是现下,他还没办法把这声音从脑子里拿开,单是他和刺史大人说话的间隙,脑子里就已经唱了十好几遍了……
如此一来,上有《赠天下书》,中有打油诗,下有童谣,只为确保人人都能吃上这口瓜……如此覆盖程度,焉能防得住?
“真要往深了说,现下民心之所以齐齐倒向江都,倒也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些诗词童谣……”谋士道:“大人要知道,这些终究是表面的。”
真正让万民归心的,仍是江都本身。
在这朝不保夕的世道中,如今江都的景象,宛如暗夜灯盏,沙漠绿洲,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那里,就足够让无数人神往了。
那里有读书人向往的书籍前程,有权贵向往的太平安定,有商贾向往的工商繁茂的肥沃土壤,更有寻常百姓向往的安居乐业。
这些诗词童谣舆论,不过是推了最后一把,给了民心一个齐齐爆发的缺口和底气。
看着光州刺史拧起的眉,谋士道:“各州现下如此局面,为官者只要还打算继续留在这片土地上,便不能对这些声音不闻不问。”
如若不然,结果便是可以预见的。必然先起内乱,再被坐实反叛之名,届时那常岁宁顺理成章率兵前来收权,只怕无数百姓会选择大开城门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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