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怎冒雨前来!”崔棠说话间,却对上了一双满含闪闪笑意的眼睛。
此一夜,母女二人同被而寝,夜话未断。
次日,卢氏便与崔棠动身离开了安邑坊。
临走前,崔棠去同父亲告别,却未见得父亲的面,下人只道郎主身体不适。
坐进马车之后,崔棠不禁道:“……阿娘,您说父亲他是不是气得厉害,再不愿见咱们了?”
“怎这样说你父亲,他岂是这样小心眼的人?”卢氏嗔道:“就不准他是羞愧得厉害,没脸见人吗。”
崔棠默然片刻,便也点头。
母亲曾说过的,凡事不必给自己徒增心理负担……嗯,那她就当父亲是羞愧好了。
这样一想,崔棠便也浑身轻松起来,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安邑坊的方向。
卢氏母女离开后,崔家各处便开始暗中筹备起了诸事,并无人顾得上闭门不出的崔洐。
而就在卢氏离京的第四日,一则令京师乃至天下哗乱的急报,自洛阳方向传出。
“报——洛阳城为范阳军所破!”
早朝之上,太子猛然瞪大眼睛,眼前垂着的珠毓剧烈震动。
洛阳城破了?!
怎会如此之快?!
这亦是满朝文武的心声。
洛阳陷落叛军之手的速度,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作为东都,洛阳守军的数量远高于别处,此番天子又及时命各州驰援……因此洛阳的防御兵力,并不弱于范阳军!
按理来说,兵力相当之下,即便不敌,却也至少能支撑一月之久……
旁人或不知,但魏叔易知晓,天子本预备在这一月间,令江都军赶去支援平乱……但谁也没想到的是,洛阳在短短十日间便被范阳军攻破。
待追问起战况详细,方知那些赶去驰援的各州守军中,竟有大半数先后认降,就此倒戈范阳王李复……
赶来驰援的友军突然倒戈敌军,这让洛阳守军人心惶惶,士气锐减,很快便显露出败象。
百官哗然惶乱间,魏叔易一颗心直直下坠着,似带起呼啸风声,这风声间有一道声音清晰可闻——这便是气数吗?
太子面容苍白,冷汗涔涔,几欲无法站立,脑子里一阵嗡鸣,反反复复回荡着两个大字:完了完了完了。
而至今日,距他大婚之期,已不足十日。
京中为此陷入震荡之际,范阳王李复已入主洛阳宫中。
三十岁出头,蓄着短须,身形微胖的范阳王李复,身穿藩王袍服,此刻立于汉白玉石阶之上,望着宫殿楼宇,感慨道:“徐正业未成之事,今日竟叫本王达成了。”
当初徐正业欲攻入洛阳,却被那常岁宁阻杀在汴水河畔。
“王爷出身李氏皇族,实不必妄自菲薄,将自己同徐正业那等外姓乱臣相提并论。”披甲佩剑的段士昂在旁提醒道。
李复哈哈笑了起来,点着头道:“是,正是!”
他转过身,一只手落在段士昂肩上,满眼欣赏重视:“士昂,本王能走到此处,多亏你在旁相助!待本王入主京师,你想要些什么,只管同本王提!”
段士昂微微笑了笑,垂首抱拳道:“多谢王爷。”
李复又说了几句允诺之言后,很快有宫侍上前小心翼翼地行礼,说是已备下了香汤美人,用以服侍王爷洗尘。
李复眼睛微亮起,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转头道:“士昂,随我同去!”
段士昂道:“王爷且去,属下还有事务未料理完毕。”
“那便辛苦士昂了!”李复说罢,便示意那宫侍带路。
看着李复那急于享乐的背影,段士昂眼睛里闪过一丝轻视与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