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很勉强的生活,一旦吃亏多了,便不好过下去。
于是她便练起来,十一二岁便敢在街上跟胖老婶子叉腰对骂,渐渐成为了整座固城最悍勇,最不好惹的女人之一。
这样习惯养成了,平日里对鱼粥和蜻蜓两个,也多是凶巴巴的说话方式,当真长姐如母。
记得前几年有一回,蜻蜓与她争吵输了,委屈哭起来说:郑云娘你这人这样凶,这样会骂人,便不怕所有人背后都说你坏话?我也要说你坏话去。
云娘当时淡淡一句:背后说我坏有什么?我要她们当面不敢就好。
给少年鱼粥崇拜坏了。
今日,云娘要送说书爷的,是一双内里用针线扎进去满满羊毛的暖靴。靴子原本不是给老头做的,只因昨日事发突然,来不及准备其他东西,索性便连夜改好了,带来作为别时礼。
这东西要是被那些婆娘打听去了,议论起来,还指不定编排出什么恶心人的话呢。
单是云娘如今十九岁,还未嫁这件事,她们背地里都已经不知说了多少闲话了。
“哒哒哒。”
“嘎、嘎、嘎、嘎……”
马蹄声和车架声陆续传来。
队伍转到街上,储世衍掀了车帘子探出身来,与送行众人打了招呼,浅淡说到这些年承蒙照顾。
众人瞧见那车上厚厚的锦布围子,垂挂装饰,再车里华丽的毛毯子,以及铸有四面兽首的铜炭炉,便都长了好大的见识,啧啧议论起来。
车马队伍在城门口处停下,老说书攀着车架回身,笑着招手,唤了叶渝州三人过去。
他早看得出来叶渝州决定不去了,并没有再问。
叶渝州先把酒坛子抱上车,探身推倒座椅下面靠住,打趣说:
“便是你讨了一年都没得逞那一坛,我爹存的十几年虎骨老酒。原本我还有些舍不得,现在为了拍老大人马屁,也是不得不拿出来了。”
他说话间看到了放置在另一边的那盆老柳。
忍不住盯着看,想看出点端倪来。
“知道是好东西了吧?哈哈哈,可惜了,我这母树一去,你家那株也养不长咯。”老说书得意笑着,小声说:“当年大周皇宫里那株就是这么死的。他娘的,敢赶老夫走!”
“……”这样么?叶渝州顿时有些心疼。
李映月直接爬上了车,自己爬到铜炭炉旁烤火去了,小布袋便被她放在铺了华丽毛毯的座位上。
她抓了一把那毛毯,真厚实,真暖啊。
“蜻蜓喜欢就拿回家去,当个褥子或被子,反正我这有炭炉呢。”
“不要,用了这东西人可不得变娇贵得很啊?那样在固城可活不成。拿来当被子,我便怕日日更起不来床,被云娘骂死去。”
李映月摆手拒绝了,又指指那小布袋子,说:“说好一半的一半,一颗都不差你。然后,我又从自己那份里,多拿了一颗放进去,送给说书爷。”
“……蜻蜓是懂送礼的。”老说书苦笑,“那便多谢蜻蜓了!”
“说书爷不用这样客气,你这些年对我可好,蜻蜓都会记在心里,绝不忘记。”李映月半玩笑,半认真说。
打从昨天叶渝州说过她健忘之后,李映月便自把要记住的人,记住的事,都好好捋了一遍,编成小鼓词的调子,念念颂颂后放在心底。
郑云娘沉默把用布包的暖靴放进车厢里,并不说话。
老说书扒开看了看,发现是靴子。
“穿得上。”郑云娘说。
她过往给说书爷做过鞋,大概每年都会做上一两双的样子,不过是收钱的,至少也收了料子钱。
“那便多谢云娘。”
储世衍说话间,也从旁拿出来四样东西,铺在车厢地上。
像是早知道他们可能不会同去,所以昨晚在家里收拾东西的时候,提前就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