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户们赶鸭子一般,乌央乌央的走了,不少人偷偷折返回家,将家中其他劳力也都叫出来,为的自是多赚一份米粮。
甚至有那半大小子,也从被窝里揪了出来,睡眼朦胧的混进队伍。
福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只当没看见。
如何平整道路、修缮水渠、筹建演武场,昨日全都仔细规划了的,人虽然多,但在福伯的指挥下,倒也不显杂乱。
那几个雇佣来的男仆,全都派了出来,跟着福伯打下手,更有宅院里的大脚婆子,抬出装满姜汤的木桶,干活累了的,直接用碗舀来喝,不虚天冷伤了身子。
“二弟体恤庄户,大善。”
陈继儒吸溜着鼻子,摇头晃脑,“只是需得防着有人偷奸耍滑,平白占了便宜。”
陈继儒是见过世面的,也是能任事的,当即点出了其中的关窍。
韩琛点头称是,却是早早嘱托福伯小心在意,倒也不怕有人胡闹。
贴补庄户是一回事,被人当猴耍,是另一回事,处理不好,老实做工的人不但不会感激庄主恩惠,反而会心生不满,有样学样。
“二哥,你这么贴补庄户,是为了求名吗?”
陈厚照不懂就问,如今在他看来,自己这二哥一言一行,皆有学问,“可你才名广传,这点慈悲名声,没啥大用。”
一听就是老公子哥了,压根不知人间疾苦,或者,习以为常,认为有人受苦乃是天公地道。
韩琛倒也不鄙视陈小相公,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认知自然不同,非要上纲上线,纯属疯狗。
“子龙,你可知我大武朝如此富裕,为何还有隐户逃户?”
隐户逃户,是武朝的顽疾,贫瘠之地大量存在也就罢了,偏偏江南膏脂之地,也屡禁不止。
“莫不是那些人太懒,不愿做工?”
“做了隐户逃户,也是要讨生活的。”
此时的隐户逃户,大多数都是被沉重的徭役赋税逼迫的。
辛辛苦苦种一年地,结果交了税,发现养不活一家人,换谁,谁不逃?
此时江南,大量土地被兼并,而有本事将大批土地攥在手中的,全是不用交税的。
这些土地原本应该上交的税款,自然就均摊到其他小土地主头上,不堪重负之下,投献、卖地成风,税款越发难收,剩下的小土地主也就越发难过。
而沉重的赋税,终究是要转嫁到种田人的头上的。
韩姑爷提出一个设想,若是一直没人管,也没人反抗,再过些年头,会不会整个江南的土地,将被那些高门豪族吞噬一空?
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的土地都不用交税,那朝廷又该如何自处?
这个说法,让陈厚照和陈继儒两人冷汗直冒。
“所以说,总该给庄户们点盼头。”
深层次的问题,韩琛不愿说太多,有些话,此时说并不合适,“子龙,你去跟着福伯,帮他看着点做工的人,到了晚上发米,你来核对人头。”
陈厚照只觉这类似账房的活计,顿时变得意义不同起来,整个大武朝的前途,皆系于一身啊!
当即屁颠屁颠的去了,扯着公鸭嗓,大呼小叫,庄户们的效率,平白提升不少。
望着没工夫再去想逛青楼的陈子龙,韩琛陷入了沉思,几日不见楚小姐,越发想念了,也不知楚小姐过的如何?吃饭睡觉之余,有没有也想我一想?
唉,姑爷我就是太专情,太执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