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户部主事,上了条陈,被内阁驳回,这等小事,也能上邸报……兄长,三弟,这本身就不正常。”
韩琛却是看到了藏在暗处的蹊跷。
这话一说,兄弟三人顿时沉默。
“难道,朝廷真的想要开海禁?”
陈厚照不敢置信,“这是朝中的老大人们,有意吹风?”
“呵呵,做梦!”
韩姑爷直接下了判词。
“大兄,三弟,遍观我朝史料,难道没有发现一个极其巧合的问题?”
“自百十年前靖难以降,而后不论哪位明主在位,阁老的位置,都能影响往后十多年的商贾兴败!”
“如前朝,胡广做了阁老,晋商就生发起来,行走南北,赚下了金山银海。”
“再如去年致仕的张时同张阁老,自他上任,待到如今,浙商覆雨翻云,无人可挡!”
“胡广是山西人,张阁老是浙江人,这其中的关联,还看不清楚吗?”
这番话一抛出来,陈继儒和陈厚照顿时想起那《大明传》中所写,待到老大帝国强盛日久,国内繁华鼎盛,商人们组成大大小小的商会、同乡会,夹裹着海量的财富,进可影响朝政,退可统治一方……
当即,汗水便下来了。
说白了,小商人跟紧大商贾的步调,大家以地域、亲缘为纽带,抱团发展,体量疯狂膨胀,进而影响政治。
最终的结果,就是大型商业团体将自己的代言人,推上执掌朝政的位置。
而登上阁老位置的代言人,自然要反哺背后的商团,从而互利互惠。
哪怕是普通官员,背后也是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扒开来表面,内里的骨架,无不有商团的影子。
这也是没奈何的事。
商人富庶,有钱能让家中子弟读书,又能延请名师教导,天长日久下来,商人子弟自然会占据朝中的位置。
商人子弟做了官,自然要维护家中的利益,这时候讲究的是家国天下,先是家,再是国,最后,才是天下。
血缘纽带,便是常人看来,也高于一切,就连律法中都写了,要“亲亲相隐”。
如此,就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商人培养官员,官员维护商人,只怕再过些年,也就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莫说以后,便是那张时同做阁老的时候,也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说:“行商亦非贱役。”
这已经是大明大亮的替整个阶层洗白,直接就是和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对着干!
武朝初立,太祖就曾言明,士农工商,位不可乱。
这商,按照朝中衮衮诸公所说的祖宗成法,应该是四民中,身份最低的那一类啊!
可现如今呢?
豪商巨贾,一餐耗费千金,视为平常事。
扬州盐商斗富,哄传天下!
别说本应身份比商高,如今却被拘住身份自由的匠户们,便是排在第二位的农,又有多少不为米粮发愁,日日不用挨饿的?
即便是排在四民之首的士,当真个个就过的舒服吗?
韩琛入赘越国公楚家之前,也是读书人,也可归入士的行列,可他当真就被人瞧的起,日子就过得去吗?
便是江南富庶之地,每年祭拜圣人之后,哄抢冷猪肉的读书人,不知凡几!这些人,当真是不懂读书人的矜持吗?
穷罢了!
如此看来,朝中诸公,当真愿意开海禁吗?
陈继儒和陈厚照兄弟两个,脑海中同时闪过韩琛写在《大明传》中的一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