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双成恭声请教此种推断缘由。
秋叶执起镇尺,点向南派画卷那侧的桌案,说道:“南派山水细致写实,从未多出托染的一笔,只有在北派三幅画作中,描摹竹石山崖时,轮廓渲染多用了一笔。”
昨天,他还曾将这三处细节特意拓画出来,供冷双成观摩。
冷双成不禁走近了两步,瞧得更仔细些,经他指点,她果然在原作的山、石、竹底部,看到了一道仿似散墨般的痕迹,力道之轻微,线条之空茫,几乎要泯然于宣纸本色中。
“山、石、竹三原作系同一画师所为么?”她问。
他将画卷款识挑起,迎着冬阳一照,印章色泽微变,侧看过去,隐隐有一“木”字。
“皆受业于木先生。”他笃定道,“仅有木派作画多出一笔,且以此为表记。”
她仔细回想,“鱼小姐的款识也是如此。”
他不言,即是默认。
她想着,木先生继承了父亲的画法,算是父亲技艺传人,若能见到他,一定向他请教父亲的身后事。她错过的过往种种,说不准木先生恰好遭遇到了,哪怕他只有只字片语,也能慰藉她的失怙之心。
有了亲近的心思,她怎么也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打探机会,又问:“公子可知木先生此人?”
秋叶语气冷淡:“近两年崛起的人物,据闻在北方开馆授课,无多大显赫处。”
“还有呢?”
他转头看她:“不入我眼。”
她突然懂了。不入公子法眼的人物,自然不受公子打探,余下的消息,他必然不去听取。
冷双成闻到了衣染清香,深觉逾越了尺度,向后退开两步,问道:“公子今日突然为我指点迷津,提及北画、木先生,可是有相关指令需我执行?”
她当真是一个心智清醒的人,秋叶越发肯定,擢她来身边必有所用。他默然一刻,却不答话,在心里考究着“留”与“放”的利弊。
冬阳渐暖,疏忽之间,锦衣雪袍抛洒冷意。秋叶扬袖走向画室门口,步履沉顿,袍角带起一阵微风。冷双成抬头去看时,只见他离去的背影,却未听到任何指示。
她不解,也未探究原因。
她在他身后微微行礼,戴上手套,将他的画作与木派画卷并放在一起,仔细研判。先前他的指点起了触类旁通的作用,两相比较,她已看出木派画卷的托染笔法过轻,比不上他的力道。从不事雕琢的痕迹来看,木派画师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线条隐没得仿似要遁去,也确实无力来托染。
她暗想,难道授课的木先生也是个书生么。若是寻常武匠,多半要在这一笔留下浓墨重彩的印记。
她收了画卷,仍在思索,该怎样从公子府里走出去,拜访一下木先生?
冷双成走回书房待命的时候,秋叶也在细致思索她的去留问题。他先下令封闭寝居大门,再一人走去司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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