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上,没了喧嚣声,空荡荡的,高树增身旁站着的矮个仆欧,匆忙中林沉畹没注意,方才突发事件,这个矮个仆欧镇静自若,一双小眼睛闪着锐利的光,他盯着车上的少女,“我看你该去一趟桐里,拜祭祖墓。”
高树增没回答,火车启动,窗口少女的黑发被夜风扬起,丝丝缕缕撩拨他心底某处。
夜色暗黑,车厢里经过一阵骚动后,沉寂下来,窗外隐约可见远处山峦,黑压压的,列车里灯光昏黄,旅客昏昏欲睡,林沉畹靠在窗边,伴随着火车咣当声,迷迷糊糊睡着了。
恍惚还住在陈公馆,陈公馆的建筑是中西合璧,有中式古朴的庭院,有花园洋房,公馆里面积很大,正中一带古典建筑风格庭院,公馆东侧三层小洋楼,林沉畹嫁给陈道笙后住在东侧那幢小洋楼里。
陈道笙住在中式的庭院,与小洋楼隔着一段距离,两人各过各的日子,林沉畹知道陈道笙并不爱她,从不敢去烦他,她一厢情愿地偷偷爱着他。
某一日,她有个惊喜的发现,二楼的西窗下能看见他停车的地方,此后,她没事经常趴在西窗朝下看,公馆里的仆人不上二楼,少夫人跟前只有小楠侍候,无人知道这个秘密,她暗自庆幸他一直没发现。
走廊尽头的西窗敞开着,月光洒落在窗下的树木上,树叶镀上一层银灰,小楠端着一个烛台走来,林沉畹趴在窗口朝下望,“少夫人,您趴在窗户上一个多钟头了,一会腿又麻了。”
这时,远处传来汽车轰鸣声,林沉畹忙手指压在唇上比划一个噤声的动作,几部汽车开进公馆大门,转瞬同时停在楼下,一个保镖拉开雪佛兰轿车车门,穿着一身黑衣的陈道笙迈步从车里下来,林沉畹的心停跳了半拍。
她正探头朝下看,突然,陈道笙朝楼上望了一眼,她赶紧缩回身子,躲在窗帘后,直到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窗下又恢复静谧,她才小心地探出头,看楼下已经没有一个人影。
夜里,她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纠结于陈道笙是否发现了她,她不敢再趴窗户。
隔了一日,她终是忍不住,等到天完全黑了,她走去西窗下等候,等了足有两个钟头,才听见由远而近汽车的声音,这回她加了小心,躲在窗帘后。
前面汽车停住,几个保镖跳下车,跑过去恭立两侧,一个保镖拉开车门,陈道笙一只脚迈出车门,锃亮的黑皮鞋稳稳地落在地上,身子钻出车子时,他不经意地朝楼上看了一眼。
二楼西窗窗扇敞开,纱帘被微风吹得飘飘忽忽,雪亮的车灯光一晃,窗帘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连着几天,陈道笙下车时,有意无意朝二楼西窗窗口看一眼,隐约窗帘后似有人影晃动。
白日码头货物出了点事,陈道笙这晚回到公馆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前呼后拥地往中庭院落里走,走了几步,他下意识地突然回头朝楼上望去,林沉畹正从二楼窗口探出身子朝他所在的方向看,身体没来及缩回去,被陈道笙逮了个正着。
那个冷漠薄情的男人也只是看了一眼,掉开目光,继续朝前走,直到什么看不见了,她还探着身子朝楼下看。
她注意力太过集中,以至于走廊里传来男人的脚步声一点没听见,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线略低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林沉畹心尖一颤,缓缓地转过身,男人高大的身影迫近,她想逃无处可逃,只好像犯了错误被老师抓住的学生,垂头站着,不敢看他。
他上前两步,身体几乎贴着她,骤然靠近,她由于紧张身体僵直,呼吸紊乱,而他只是趴在她刚才趴过的窗口,朝下看了一眼。
倏忽回头,定定地看着她,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被他这样盯着看,她身子不觉轻颤。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在她头顶传来,“看我?”
她手足无措,面色羞赧,不知如何回答,他低低地声,又问了一句,“嗯?”
半晌,她的头垂得更低,细小声,“嗯!”
“你每天晚上都在这里?”
她怯怯地答道;“我想确定你安全。”他做什么生意,她隐约知道。
静默,之后,两人谁都没说话,林沉畹不敢抬头,她一抬头,怕碰到他下颚,她攥紧手,拘束地站着。
他突然伸手,摸了她手臂一下,“你站了多久?不冷吗?”
温热的手掌接触到她的肌肤,她瑟缩了下,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腿都麻了,小声说:“不知道。”
她站累了,就趴在窗台上,怕错过他。
他收回手,掌心下肌肤冰凉,她只穿着单衣,夜风冷。
他刚要说什么,手下一个人匆匆走来,走廊没灯,这人走近才看清林沉畹,恭敬地叫了声,“二爷,少夫人。”
陈道笙离开窗口,两人往楼梯口走,林沉畹隐约听见提到白妤薇,陈道笙脚步略急,一会,身影消失楼梯口,长长的走廊又恢复以往的肃静,只余下那个男人清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