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情后来的介之推也有听说过。
“公子那时候才将将十二岁,却已经懂得是非对错,他在他父王的寝宫前跪谏,因此惹得他父王不快。”
介之推静静听着。
“十三岁时受封于蒲城。你亲眼所见,八年间,他做了些什么。”
“后来他的父王攻打蒲城,他不战而走,逃往翟国。在翟国这些年,他又做了些什么,你也知道。”
“公子早慧,他在五岁时因为母亲的离世就被迫成长,长成了一个从不耍性子的大人。”
“这么多年了,别说半路遇到的你,就连经历了他整个人生的我,都还是第一次见公子任性。”
“我了解他,他不会因此被打倒,可是他真的太累了,他现在需要歇一歇。”
“所以,这些天,还希望你可以带回一点好吃的东西,至少让公子可以下咽。”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也是难题,现在这荒山野岭的,能找到吃的就不错了,可……公子毕竟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你我都不忍心。”
狐偃说的,介之推其实都明白。
介之推将重耳的遭遇都看在眼里,一直吃着酸的涩的发苦的野草野菜,他自己将那堆东西带回来的时候都有些于心不忍。
只是现在已经走到了看不见人的野地,没人居住,连块开垦出的田地都没有,他真的没有办法。
但凡是路边有菜地,他宁愿放弃师父传给他的剑,将剑与农户交换一点能吃的粮食。
再不济,哪怕偷或者抢,所有因此要受的罪孽他都愿意承担,只求为公子换点能下口的东西。
但现在的事实就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菜地,没有人家居住,没有小动物出没。
就连每次驻扎的水沟旁,都寻不到半条鱼。
“也许到有人的地方就好了。”介之推轻声道。
狐偃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了介之推确实没有办法。
介之推想了想,道:“公子今日什么都没吃,等会儿赶路肯定没有力气,我背他走吧。”
狐偃看了看介之推的腿,问道:“你的伤……”
“已经无碍了。”
一行人,其实谁都没有比谁更好一点。
狐偃没再说话,二人回到了小部队里。
尽管低落,痛苦,甚至是感到绝望,可是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介之推背着重耳,腿部其实还是在隐隐作痛,只是那痛在表面,比起他亲见最为敬重在乎的公子从高处跌落至尘埃,他却无能为力的痛苦,腿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在身心的双重煎熬下,介之推忽然想,公子此时就在他的背上,这算不算离公子最近的距离?
公子微弱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脖颈间,介之推心中骂了自己一声小人思想,背着公子的手却更紧了一些。
他舍不得放开了。
介之推就这样一直咬牙坚持着,赵衰等人本来体力有些跟不上了,可是见介之推背着个人都没说要停下来歇,他们也就不好意思开口。
行至天黑,几个人寻了一处有巨石遮蔽的地方,靠着那块大石头,挤在一起睡了。
无饭可食的第七天。
重耳睡了一觉后恢复了一点体力,他似乎是自愈了,也不再像昨日那般死活不愿意吃东西。
介之推今日找回的野菜如果烹饪得当,就是一道爽口滑嫩的小菜,可是他们只有一口仅供水煮的炉子,这样一来,那道野菜的口感就像在嚼鼻涕虫。
介之推都害怕重耳会吐出来。
意外的是公子竟逼着自己吞下去了。
之后重耳也没再让介之推背他,他杵着木棒,与五个士人一起步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