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如若有一百个端倪能证明嬴抱月是林抱月,他就能在心里列出一百个理由否定这些蛛丝马迹。
哪怕嬴抱月亲口说自己就是林抱月,今日之前的他,恐怕都不会承认。
“简单地说,我一直都在自己骗自己。”
李稷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疲惫而悠长,“自欺欺人,如此而已。”
洞中回荡着犹如叹息般的声音,姬清远怔怔望着眼前人。
他忽然就明白了。
就如有些人在亲人去世后因为承受不住打击会假装亲人还在一般,李稷也一直在这么欺骗着自己。
只是李稷的情况恐怕还不是自欺那么简单。
姬清远静静望着李稷脸上冰冷的面具,经过李稷的提醒,他的确想起之前在西岭雪山的时候,李稷的确有一段时间对嬴抱月的态度怪怪的。
但李稷很快调整回了自己的状态,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和嬴抱月相处如常。
不过后面的事因为他早早就掉下了山,姬清远也不太清楚。
按照姬嘉树的说法,在雪山上,李稷是陪嬴抱月走得最后的那个人。之后嬴抱月被转移去了西戎,他们辗转才与之相见。
姬清远望着李稷的目光更加复杂。
如果他没有猜错,李稷恐怕是对自己的内心下了暗示,才能做到骗的这么干脆,这么持久。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到底和抱月有没有仇?”
姬清远忍不住问出了口,“有的话,到底是多大的仇?”
“有仇,”李稷干脆利落道,“血海深仇。”
姬清远哑然。
李稷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报仇,他原本心里有数。毕竟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李稷对嬴抱月有意。
不管那份意是什么,大家相处那么久了,到底有情分在,最少都算是朋友。
朋友变仇人,如果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那么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
可听了李稷的回答,姬清远忽然说不出话来。
李稷眼中的恨意并不作假,并不是什么能够化解的仇恨。
单看这份恨意,令人迷惑的反而是他为什么迟迟没有下手报仇了。
“我和抱月之间的仇恨并不作假,”李稷静静道,“在我的记忆里,她杀了我的至亲挚爱之人。”
至亲挚爱。
姬清远不禁打了个哆嗦。
“不,可这怎么会……”
嬴抱月上辈子手上当然有人命,但她手上沾的都是大奸大恶之人的血,少司命应该从未杀过好人。
难道说,是中了什么陷阱,或者有什么误会?
“我也觉得不会。”
姬清远猛地抬起头,愕然望着眼前倏然开口的男人。
说出这句话的人,居然是李稷。
“在刚猜到抱月身份的时候,我曾经想要报仇,”李稷轻声道,眼神平静到不可思议。
从孟诗梦境里出来的时候,他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
那一刻,他的每一滴血,每一块骨殖都在呐喊着,“杀了她!杀了她!”
可正因为他的**如此激动,他缓下神来,就觉得十分古怪。
“原来我不明白,但我现在已经明白。”
李稷闭上双眼,无数场景走马灯般在黑暗里掠过。
曾经的少司命,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沾着他心爱之人鲜血的杀人黑影。
可现在,那个记忆中让他痛恨的身影有了脸。
有了音容,有了笑貌,有了温度。
她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更重要的是……
“姬公子,”李稷深深望着姬清远的眼睛,“我的眼睛还没有瞎。抱月她并不是那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