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钟心中一喜,却提出了顾虑:“那些人会不会认为是陛下的意思?”
方醒摇摇头道:“藏锋一直很隐秘,比黑刺还隐秘,只要叶落雪不出手,那些人就猜不到。再说发现了又如何?本来就没准备隐瞒。”
黄钟赞同的道:“帝王行事要大气,就算是陛下不想和那些人撕破脸,可也不能太遮遮掩掩了,更不能退让。”
“斗而不破!”
方醒总结了双方目前的态势:“他们不敢冲着陛下去,不,不是不敢,而是忌讳,没这个立场,毕竟要喊几句忠君的口号嘛!所以就冲着我来了。我坐镇这里,谁敢去,谁愿意去找陛下?”
……
王彰很悲愤,因为皇帝的态度很冷淡,让他回到都查院后不知怎么面对那些官员。
牛车跑的快,全凭车夫带。
若说都查院是一辆牛车,那么王彰认为自己就是目前的车夫。
可这辆牛车却出了问题,跑不动了。
他才在值房坐下,有人就进来禀告道:“大人,林詹中午回来了,走路一瘸一拐的,说话漏风,说是要尽忠职守,不畏权贵,不少御史都在为他叫好。”
王彰漠然道:“他要来就来,本官却管不着。”
若是林詹弹劾的是别的权贵,不管是不是捕风捉影,王彰绝对会鼎力支持他。
可这位却是十余年不鸣,一朝打鸣,就冲向了方醒。
而且那些所谓的谋逆和不臣的推测,基本上都经不起推敲,只是因为符合了目前的态势,这才引发了弹劾潮。
王彰是自动在保护着林詹,他不得不这样做,否则人心就散了,以后的都查院和茶楼就没啥区别了。
“他在做什么?”
“林詹在和人说话。”
……
林詹是在和人说话,只是人多了些。
十余名都查院的官员在满面潮红的听着他在讲话。
而在外面一些,那些低级官吏也在听着,就像是虔诚的信徒。
林詹一脸的肃穆,仿佛是在传授着某种宇宙大道。
“……本官掉了不少牙。”
林詹张开嘴,侧着脸让大家看看左脸里的那些黑洞。
他很坦然的道:“那些地方还在剧痛,可本官已经忘记了痛楚,因为本官更想知道兴和伯是否知道了自己的错处,主动退下来。若是能,那本官满嘴的牙都掉了又有何妨?”
生活会让许多人变成演员,他们从开始演技生涩,直至把生活当做是一个大剧场,就像是一个进化的过程。而这个过程的代价就是和多吃几次亏。。
“我们要谨守本职,要纠正风气,要为陛下挡住那些令人不安的攻击,筑成一道墙,坚不可摧的城墙!”
说话的林詹气喘吁吁,一脸的慷慨激昂。
而本是过来看看他没养病就来上衙的同僚们神色各异,有悲愤、有沉重、有振奋、有忧虑……
演员的最高境界就是把生活当做是舞台,不管是在谁的面前,哪怕是至亲的面前也照演不误。
戏子无义。
林詹吐了一口血水之后,这场探望慰问就结束了。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地方,此刻冷冷清清的让人觉得身处荒郊野岭。
呸!
林詹又吐出一口血水,嘴里那些少牙的地方传来阵阵剧痛。
他捂着左脸进了值房。
桌子上散乱的摆放着几份空白奏章,以及几本书,还有没收拾的文房四宝。
林詹去打来了水,然后把冻住的砚台和毛笔放进去。
天气本就寒冷,加之墨汁没有清理,所以毛笔变得硬邦邦的,笔尖处差不多可以杀人了。
林詹拿着毛笔,把坚硬如铁的笔尖在水里轻轻晃荡着。
他想化笔为刀,再度出击,可看了看桌子上,他遗憾的发现手中的这支被冻住的毛笔就是最后的武器了。
去领取一支?
那些人马上就会盯着他,巴不得他再去弄方醒,最好是胆大包天,直接弹劾皇帝。
他仰头看着屋顶,不停的眨巴着眼睛。
他渐渐低下头来,突然哽咽了。
墨汁渐渐化在小木盆里,一小团一团、一缕一缕的飘忽在水中,最高明的画师也无法画出这等空灵的意境。
一滴泪水滴落在水中,渐渐晕染开来的墨团被打散。
水波轻轻涌动,那墨团几度聚合,又几度散开。
外面有人在疾步往里走,边走边喊道:“方醒昨日进宫,今日就带着女儿出游逛街了!”
“什么?”
周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林詹甚至能想象到那些人的脸上是多么的惊讶和失望。
“陛下没处置他?”
“那咱们这段时日的弹劾不就是白费劲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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