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还在茫然,方醒提醒道:“你难道都不记得你娘了吗?”
中年男子面色微黯,说道:“这是你娘的墓。”
孩子这才磕头,等他起身后,方醒说道:“你娘很想你,只是做工太忙了,后来她去了之后,给你留了不少做好的衣物和钱钞。”
方醒从辛老七的手中接过一个大包袱,说道:“都带回去吧,以后有暇,记得来这里祭祀你娘。”
这孩子穿着一身青衫,看来已经在读书了。他恭谨的从方醒的手中接过包裹,抬头问道:“多谢您了。您是……”
“我是管作坊的工头。”
孩子哦了一声,回头看着中年男子。
“你先下山吧。”
男子交代道,等孩子下去之后,他过来跪地道:“多谢伯爷对……对她的照看。”
方醒淡淡的道:“妇人受辱,那是咱们男人的耻辱!”
男子呐呐的无言,方醒指指山下,他拱手离去。
下了山,父子俩准备坐船北上。
这是一艘商船,船上装着要送到北方的货物。
船主是个健谈的年轻人,而货主却是个一脸不耐烦的中年人。
上了船,孩子拎着大包袱问自己的父亲:“爹,娘为什么要葬在这边?”
中年男子面色黯淡的道:“太远了。”
船主这是拉货又拉人,赚两份钱,看到客人们都在约定的时间来了,就吆喝一声,商船就缓缓离岸。
船舱内人多,闷,所以父子俩暂时没进船舱,就在甲板上坐着。
船主在和货主赔笑脸,说是这一路会免了他的饭钱。而货主却嫌弃一路上都是鱼虾,觉得不值钱,最后船主退了五十个铜钱。
包船就是这样,这个货主还算是宽容的,不然等到了地头,一个铜板都不给你,你也没处说理去。
货主的面色稍微好了些,船主看到那孩子抱着个大包袱的模样有些好笑,就过来问道:“我这船也能拉棺木,只是要等下一趟,若是愿意,只要给文书,到时候我可以连迁移都帮你们办了。”
这便是连死人的钱都赚!
中年男子摇摇头,他早就重新续弦,迁回去也是个麻烦事。
“不必了,就让燕娘在南方吧,至少南方没那么冷,没有……打草谷。”
打草谷是延续了前宋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异族袭边,抢夺人口粮食。
船主诧异道:“燕娘?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中年男子皱眉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有些无礼。
男孩抱着大包袱坐在甲板上,从下山到上船,他一直在想着自己的母亲。
在记忆里搜寻着!
那个温柔笑着的女人,她……紧紧地抱着那个孩子,那就是我吧?
“娘……娘,你跟我回家,娘……”
记忆里的面容渐渐的鲜活起来,男孩想起了燕娘,想起了母亲的声音。
只有母亲才会有这般轻柔的声音。
“小猪跟着爹爹回去,娘在这边做工,很快就归家了……”
“娘……”
男孩突然泪流满面的喊了一声娘,中年男子一怔,然后就叹息了一声。
那个货主听到了声音,就过来看热闹。
“这孩子哭什么呢?”
这话有质疑中年男子抛弃妻子的嫌疑,所以中年男子赶紧解释道:“孩子的娘葬在金陵,这是舍不得了。”
男孩摇头,倔强的道:“爹,娘想我了,我要去看她。”
中年男子勃然大怒,可男孩已经打开了包袱,小心翼翼的看着里面的东西。
衣服有许多,男孩小心的翻看着,等拿起一件只做到一半,明显能看出是孩子穿的衣裳时,他更小心的把这件半成品提起来仔细的看着,然后几张宝钞就从衣服中间落了下来。
而宝钞落下,正好落在了下面的一块玉佩上。
这是什么?
船主的眼中闪过贪婪之色,货主看看父子俩的穿着,也有些猜疑。
男孩拿起玉佩,看到上面刻有一个字。
“爹,这是方字!谁姓方?”
瞬间船东的身体一震,脱口而出道:“你是燕娘的儿子?!”
男孩想起了墓碑上的字,就点头。
船东和货主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我的老天爷哎!你们这个缘分可是大了去了。”
男孩的父亲愕然问道:“这话怎么说?”
货主走南闯北,一脸震撼的对男孩说道:“此事不该瞒着你,你娘是死在了瓦剌人之手,兴和伯恰好看到了,大怒之下杀光了瓦剌使团,后来更是立碑……”
“你若瞑目,我心不安…….”
船主说这话的时候浑身轻颤着,汗毛都倒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