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院子相距不远,方醒到时,被殷勤的迎了进去。
朱瞻墉正在树下练刀,专心致志,以至于都没发现方醒进来。
他的刀法在方醒看来就是……公子哥的刀法,看着好看,但上了战阵接敌之后,他活不过十息。
“你该抛弃这些花哨的东西,实实在在的练习刀法。”
朱瞻墉一刀劈出,然后身形顿了一下,收刀回身。
“见笑了。”
朱瞻墉把长刀丢给太监,然后接过毛巾擦擦汗,问道:“兴和伯今日怎么有空来?”
他的下巴已经多了些短须,稀稀拉拉的,看着好笑。
“你的封地……”
“我不在意封地,新乡那里我也没兴趣,相比之下,我更愿意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朱高炽去了之后,朱瞻墉成熟的很快,声音也渐渐的变得低沉起来。
两人没进屋,就站在大树下,听着树叶沙沙作响。
“陛下准备在京城修建王府了。”
方醒隐晦的点了一句。
朱瞻基无所谓的说道:“京城修,那么新乡那边必然就不修了,不过也好,我无功于国,何必为了我去耗费民脂民膏。”
“你倒是有了这个觉悟,襄王如何?”
“他?”
朱瞻墉摇摇头,“他被吓坏了。”
……
方醒见到了朱瞻墡,这位原先温文尔雅的皇子此刻看着有些呆滞。
身边的太监提醒了他一下,他这才起身拱手道:“兴和伯。”
屋子里有些昏暗,朱瞻墡就躲在这阴暗中,手捧着茶杯,但他的手却在微微发颤。
“你心绪不宁?”
“是。”
“为什么?”
朱瞻墡捧着茶杯,目光越过方醒的肩头看向外面,说道:“父皇去的那一刻,得知那些叛逆打着让我登基的旗号那一刻,我的心就乱了。”
方醒喝了一口茶,赞道:“好茶!”
好茶,那就代表着朱瞻基并未亏待他。
朱瞻墡苦笑道:“若是我有那种念头,当时我怎会一直在寝宫里?”
方醒淡淡的道:“没人怀疑你想谋逆。”
“可宫中人的目光都是这个意思!”
朱瞻墡有些激动的低喝道:“那些人都在嘲笑我,嘲笑我不自量力!嘲笑我就是个蠢货!”
“你想多了。”
方醒缓缓的道:“从陛下登基以来,宫中的人没有闲暇去议论这些,而且这也是忌讳。至于自不量力……你倒是坦诚。”
朱瞻墡苦笑道:“我都成这样了,还装什么?”
方醒说道:“京城正在准备修建王府,大概不会很大,也不会奢华。”
朱瞻墡叹息道:“我只想远离京城,哪怕是去缅甸都好,我真是想远离这一切,离的远远的。”
“你有了心魔!”
方醒盯着他说道:“因为你曾经认为自己也可以接过那方玉玺,你在奢望着先帝的遗旨里突然把你的名字写上去。就如同黄俨他们矫诏里的那样,让你成为大明皇帝。”
“你在害怕这个,你怕你的大哥察觉到你的心思,到时候把你给处置了。对吗?”
朱瞻墡麻木的道:“我从未想过谋逆,大哥比我厉害,他登基之后的事我知道不少,皇帝不好做,很难。我知道他晚上睡不好,吃不香,这还是在有了你们的帮助之下,依旧如此……艰难。”
他抬头看了方醒一眼,认真的道:“我不想这个了,你信吗?”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你想了也没用。如今宫中皇后和嫔妃都有了身孕,总会有一个是皇子,不管什么意外,我和那些人,忠于大明的人,都会一直延续下去,任何野心都将会被打压,直至那人清醒过来。”
朱瞻墡的身体后仰了一下,然后强笑道:“我只想安然度过此生,看看书,弹弹琴,和人论道。”
“宁王也是这般想的,所以他进了皇城。”方醒淡淡的道:“而且他比你更出色,不说武事,他在文事上的造诣可以当你的师祖而绰绰有余。”
朱瞻墡的眸子一缩,话里就带着怒气:“你莫不是非得要把我逼到角落里才甘心吗?”
方醒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翻看了一下,说道:“很新,说明你看书都不专心。另外,不是我逼你到角落,心中无私天地宽,你心中无私,怕什么?”
方醒说完起身,朱瞻墡哀求道:“我们的话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我没那么无聊。”
方醒走到门边看着院子,没回身说道:“在我的眼中你只是个半大小子,你的那些想法在我的眼里,在陛下和太后的眼里都无所遁形,所以没什么可以告诉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