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阗王尉迟眺,此刻真的坐在摘星楼内饮酒,不过没有坐在上席。算上他,一共四位贵宾面对面席地而坐,地上的毛毯厚达寸许,花纹十分华丽。
上席主位,自然留给了敦煌城主黑齿松岩。
这位不夜城的至高存在,家世显赫。其父黑齿常之出身百济,当年在朝鲜半岛南部任职达率郡将,即为呼风唤雨的存在。后来被唐高宗招降,转战西疆,历次大破突厥,功名威震天下,直至进爵燕国公,终成封疆大吏。
黑齿松岩衔着金勺出生,自然心气很高。他老子死后,自己顶着“燕国公长子”光环,直接晋升“上国柱飞骑尉”,补了敦煌城主的缺。
这个外放岗位与其它边陲空职不同,是十足金赤的肥差,多少人垂涎未得——但他,非但并不满足,还一直弄不清楚自己的痒处到底在哪里。
直到有一天,万里之外的黄海,来了一位百济密使,他才恍然找到心病症结所在——是啊,我特么堂堂百济名门之后,自当为故国效力,何苦在大唐边陲做这个劳什子城主?
百济王给他的密信中,尚且有“兼王”的许诺,兼王,就是权力比肩国王的王,一旦国王挂掉,他比太子更有靠前的顺位递补——只要他愿意。这实在太诱惑了……
当然,没有白吃的大头人参,百济王要求他暂理大唐西域门户,多多网罗帮手,待东、西一齐举事,将李唐宗主扳倒,到那时——天下尽归百济,不亦乐乎!
既然理想很丰满,就顾不得现实的骨感。短短数年内,黑齿松岩恩威并施,靠着敦煌雄厚财力,终于拉到左近四位杀伐果断的志同道合者。
“尉迟兄,胜败兵家常事。区区安西城算得了什么?你不是还有伊州吗。况且,你这一口咬下去,疼到卵里。分散了杜暹的府军,将他的爪牙赵颐贞和郭子仪一分为二,我们正好有机会各个击破。只要这二人一死,常驻洛阳养病的杜暹只能鞭长莫及,除了哭干不了别的。整个安西都护府就全在我们手中——到那时,于阗仍是你尉迟家私产,恐怕李隆基还得来给你进贡呢。哈哈哈哈……”
尉迟眺无声苦笑一下,眼睛盯着琥珀杯中的酒水,不发一语。他刚和郭子仪硬碰硬干了一仗,一万五对两千,还有城坚地利的优势。结果呢?——唉。
对面一人见他不答话,冷冷道,“如今的尉迟,恐怕已非当年的尉迟。胡狼丢了胆,和野兔没什么区别。”
“苏禄,你小子别急着喷粪。”面对这种**蔑视,于阗王可不能退缩。“天钺军就在那里,已被我干掉一半。剩下的你去试试?”将对方一军的同时,他还故意夸大了自己的战果。
大名鼎鼎的西突厥突骑施部苏禄可汗,将鹰鼻下的胡须一撩,“杀鸡何须牛刀?”他将手一指自己左畔的高大汉子,“就算我想去试,怕也轮不到。都芒布的吐蕃军,已经等候多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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