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不过三年了,我很清楚。
头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时常的咯血,雪白的帕子上都是。这是身体溃败的征兆。我还要用心地藏起来,怕别人更怕银玄羽知道。
白枫有没有找到那个地方,却是我此刻最担心的,我又不能去找他,银玄羽跟他的清幽卧在软榻上喝酒,我在他们正对的下首的桌案上为他们两人描丹青。我的身份像是宫里的画娘,下笔不禁抖了抖,却被我极力控制住,等到作完一副两人卧榻相拥,执杯对饮的画,已是更鸣子时,放下画笔那一刻,竟然全身都忍不住在发抖。岚清幽趴在银玄羽怀里睡着了,酒洒在了他的袍子上,他丝毫没有在意,我的心底惊了层层涟漪,不可思议。
他是一个极爱干净的人,爱干净到极致的人,几个月前,还是更早,我记不得了,宫宴上我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他的身上,被他关在水牢三天三夜,出来后全身被泡的浮肿冰凉,那时候琉璃裳抱着我,哭了很久,很久,心也凉了,那时候,琉璃裳还在,伴我左右。
我在水牢的第二天,便听守牢的侍卫说银玄羽把冰丞相的女儿迎进了宫门。因为在我之后,冰姑娘也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了他身上,全家老小诚惶诚恐的时候,却是他亲自扶起她,说:“琴书怎么能与她相提并论呢?朕钟意于你,莫说一杯茶,即使是一碗热汤泼在朕身上,朕,甘之若饴。”从此宫里传出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话。
我趴在琉璃裳怀中,被梦魇困住七天七夜昏迷不醒,梦里反反复复,反反复复,无休无止不过一句“甘之若饴”,把我折磨地这样深,我是那段佳话里的什么,没人比我自己更清楚。
直至现在才明白自己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与岚清幽相比之下,根本不算什么,说白了就是萤火与太阳相比,他小心翼翼地将岚清幽的身子从怀里移到床榻上。那样温柔细致的模样,我曾经很熟悉,后来竟再也不敢看,我知道,越是看越是心痛,痛到不能自己,有双手顺着我的肩膀、胳膊缓缓拂过,然后残忍地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我抬起眸子对他笑,透过他笑意他浓浓的目光,他深邃嘲讽的目光对他笑。
他的脸凑过来,双唇划过我的脸后紧紧贴住我的耳朵,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我笑着点点头,如果不是手腕处传来刺骨的痛,我甚至会觉得这声音是关怀我的。
手腕处的痛又加剧几分,他却仍没有放松的意思:“你袖口处那一片暗色是什么?”
“茶渍而已,今日不小心打翻了一杯茶,皇上您不是看到了吗?”我笑着说。
他看着我时眼睛亮亮的,亮亮得泛着冷光。那道光似可以直透人心,将其瞬间冰封。他说:“爱妃真会说笑,我倒是没有见过茶渍可以沁出这么深的颜色。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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