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一时静默无言。那只魂魄步行到奈何桥边，那下面有许许多多的面容干枯的恶灵。那癫狂的模样，竟有些许像它受到压迫的子民。

“你们这是？”它对着恶灵们问道。

“我们也是像你一样什么也不敢忘记的人。”一只恶灵应道：“轮回又如何，旧情都没有偿还有何脸面去迎接新生？”

那只魂魄点头，觉得这番话十分受用。低头一看，那只恶灵正紧紧抓着它的双脚。

“只有这里，才是永生，那些说忘就忘的人，都是薄情寡信之人。”浑浊嘶哑的声音萦绕在它的耳边。

它回味着这一句话，再回头看了下后边的其他魂魄，发现它们都害怕的瑟缩在一起。

它笑了，就这片刻的功夫，任由恶灵们将它拉入忘川。

古老的忘川见证且容纳过太多这样的魂魄，它的陷入，竟是半分涟漪也未起。

孟婆眼色空明，没受任何影响，鬼差也押解着其余的魂魄，一切平静的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旁的扶玉却是看得心惊肉跳，从他看着恶灵在引诱的时候就有点想出手，何至于引人到如此不良之地！

他悲叹那只魂魄的遭遇，更愤恨孟婆和鬼差的麻木。难道见死不救就是它们的使命吗？他飞身向孟婆而去，气势汹汹。

孟婆早就发现他在一旁看了许久，现在前来，看那神色，也马上猜到了他的意图。她道：“那是它自己的选择。”

扶玉顿时无言以对，可不是吗？忘川里的所有魂魄都是自己选择堕入的，但凡有一丝不愿意的想法，它都能平安走过这奈何桥。扶玉呆呆的望着忘川之中，那些或苦涩或悲戚或癫狂发笑的脸，喃喃道“它们生前，都是长情之人”

因为长情，所以不肯接受这世间的天道，不肯守着这样一个规则，执着于自己的贪嗔爱恨，宁愿放逐自己到这样一个不再受天道规则管束的地方。

“仙人如果还在为这些鬼而难过，那只说明当初仙人该受的情劫还未过。”孟婆道。她常年驻守奈何桥，差不多所有的生离死别都看淡了。她十分了解每一个魂魄对前世眷念的想法，只是了解，却不会放任。因为在她眼里的轮回，看似是一个新起点，实则是一条又一条的老路。一碗孟婆汤下去，前尘往事全部忘记，到了来生，该犯的错还是会犯，该有的遗憾还是会遗憾。这就是轮回的意义，毫无意义。所以选择忘川还是轮回，其实也差不多。

扶玉背对着孟婆，心想她说的确实如此。他当初也只是因为机缘巧合，得蒙青灵始老苍帝君亲自点化，这才能提前位列仙班。

他没有回应孟婆的话，只接着道“这些魂魄真的永世不得而出了吗？”

“一般来说，确实如此。”孟婆道，双眼迷茫的看向远方的空洞似在追忆“大约在一万年前，却是有一只鬼从这里面逃出来的。”

扶玉闻言止不住的好奇“那是什么原因？”

“魔”孟婆直直望向扶玉，分不清她的话里是何情绪。

扶玉闻言却更为不解，何以成魔便能从这里面逃出，只是再没有谁肯回答他。他也只能在无限的好奇中等待着麒麟内丹的到来。

只是他未想到的是，仙与魔从来都是水火不容，仙界中多数法器都对魔没多大用处，更何况是忘川了。

新加入的恶灵看着身边癫狂到扭曲面容的伙伴，这才知道自己来到的是一个什么地方，只是现在的它即使害怕，也终是不悔的。

唉！

忘川里的一声叹息盖过了多少情绪，半分无奈半分忧伤半分喜悦半分淡然。

只是那些过不去的，在这忘川里终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