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衙门,安歌便直奔昨日卖冰糖葫芦之地,然而那里再没有了卖冰糖葫芦的商贩。
她打着一把杏黄的油纸伞,淡紫色的罗衣随着移动的步伐而轻扬,她有着精致的五官,脸色苍白,却是给人一种柔弱美。
所以她在渝州城内走动时,大部分人都会停下来打量一下她,不过也并不只是这个缘由,还有就是在渝州城的百姓看来,安歌显而易见是个外乡人,况且她与昨天的命案有所牵连,这一切就不得不使很多人对她另眼相看了。
走了半晌,安歌便感觉到了来自周围人的眼光,略感不悦,不过到底是对这一情形毫无办法的。
她走到一个隐蔽处,歇了口气,虽然她可以在太阳下走动,可也只是片刻时光,倘若长时间的去逗留,便会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她依靠在一面墙上,脆弱地不堪一击。她闭上双眼,等待身体恢复。
白日的渝州城人流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众人都只顾着自己的事,鲜少去顾及旁边的人发生了什么,更不要说渝州城的上空有什么了。
坐在渝州城一隅的安歌只感觉一阵风从脸颊划过,便一切安静再也没有什么异样了。
异样?这想法刚从安歌脑中闪过,她的眼便紧接着睁了开来,果不其然看见眼前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他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的眉毛微微皱起,道“是你。”
扶玉对安歌的态度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若要对付现在虚弱的安歌简直易如反掌。
他暗暗自喜,看来他的任务很快便能完成了。
他本站在阳光下,因为要施法便走到了隐蔽处靠近安歌的地方。
他默念口诀,金黄色的法力氤氲在他掌间,金黄色的光芒逐渐增强,直至彻底将安歌笼罩着。
这时正好是正午,太阳光最是强盛的时候,所以在外人看来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随着时间流逝,扶玉好似看见了,那麒麟内丹正因为自己的法力而从安歌体内脱体而出。这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是一瞬间的事。
但扶玉在这一瞬间里心思却是百转千回。他本就是因为这麒麟内丹才痛恨安歌,而此时内丹唾手可得,他的痛恨便一下子无影无踪了,甚至他觉得这个小女鬼有些可怜。
他道“我只是要取回这麒麟内丹,并非要害你,你就先忍忍吧!”
安歌原先就形体虚弱,突然又要应对扶玉的刁难,只觉得身心俱疲,一听到扶玉的话。
隐忍道“我本就是凭着这东西才从忘川逃出来,现在你骤然将它取出,还不是在害我,难道你真没看见,自己有没有害我吗?”
扶玉闻言全身一震,他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安歌,只见她的脸颊白的几乎要透明,形体忽隐忽现,大有灰飞烟灭的征兆。
怎会如此?扶玉心中大感疑惑,手上施展的法力也减弱了不少。
由此麒麟内丹不再继续脱体而出,安歌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
扶玉犹豫半晌,他完成任务本是迫在眉睫的事,容不得他耽搁太久,只是若因此真害了这小女鬼,他却终是不忍。
他迟迟下不了决定,这时他只听得安歌又道“我只不过是要找一个人,我已经找了他......一千年了。”
安歌话音一落,扶玉脑中便回放出漫天的记忆,他想起了奈何桥上的那位帝王,想到他终因不愿放下心中的愧疚甘愿堕入忘川。
那么,这个小女鬼不是和他一样的吗?
如此长情的魂魄,他怎么忍心去伤害?
他咬了咬牙,暗暗地收回法力,看着已经接近昏迷的安歌,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看来,这人间的绝色美景,他还可以欣赏很久。
碧空如洗,只余得消失不见的扶玉这一点点叹息。
待安歌身体恢复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
她行走在空荡荡的街道,暗自想着那位仙人为何会放过她。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也许那位仙人也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可恶。
她继续走着,她没有使用法术,一步一步去观望着人间的一切。
毫无疑问的,她对这样的房屋构造风俗人情非常熟悉,只是对于这些隐藏于一千年之前的记忆,她脑中想到的只是一些影子。
在忘川的时候,安歌就知道,自己是连那一直要找的杜文洪的脸都记不清了的。
她闭上眼睛,在那些混沌的记忆里,依稀有人在说着话。
那是两个着华服的年轻男女。
女子正紧抓住男子的手,竭力在阻止着什么。
那男的却好似非常挣扎且无奈,遥远的声音回荡耳际。
“你没有错,是我对不起你。就让我走吧,我们都需要再冷静冷静......”
那个女子还在说着什么,可是安歌怎么也记不清了,她只隐约觉得,那个女子正在流泪。
她知道,那个女子心里有着铺天盖地的难过,可她没有难过,一点也没有,甚至连愤怒连同情也无。
她仰望黢黑的天空,到底是为什么?她竟然会忘却了对那个男子刻骨铭心的爱。
难道她也如忘川中许多恶鬼一般?早已对投身忘川的心甘情愿有所后悔,才会将这一切遗忘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