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雪将那还剩下三个四喜大肉丸子的精致小盘放在案几之上，一言不发，趴伏在了木榻上，将臻首埋入了臂弯之中。

春儿连忙将食盒之内的其余饭菜一一摆好，有些手足无措，低声劝道：“鹊雪姑娘，无碍，无碍，实在不行，我帮你泱洗一番，也不算费事儿。”

此言落罢，她自木柜之内寻了一块绸布，低下身子，仔仔细细地帮鹊雪擦拭着裙裳之上的污迹。

鹊雪自臂弯之中抬起头来，已是泪眼婆娑：“春儿，莫要再擦了。”

若是将尾妖的年龄与人族相比，她还仅仅只是一个十余岁的少女而已。

为了前时清莲溪边的初遇和那极为真实的毁灭预言，她放弃了强横的妖力和长久的寿命，甘愿剥离尾妖血脉，从而化成只余下十年寿命的人族少女前来寻找许笛笙。

这一路之上有着太多苦难接踵而来，饥饿，疲惫，寒冷，风沙，孱弱的凡人之身让她承受了太多的苦楚，可为了内心之中那一丝复杂的坚定，她皆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前番至了许府之中，却依然只能孤孤单单地在客房之内等着他和那少夫人游山玩水归来，其中的委屈之意根本难以言说。

如今这裙裳之上的污迹，其实只不过是让她情绪崩溃的一个引子罢了。

“鹊雪姑娘……”

春儿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得不住地帮她擦拭着滚滚而下的晶莹泪珠，不禁很是有些心疼。

她相貌平凡，甚至还有一丝丑陋，故而许府之内无论是侍卫还是下人都不欲与她多言，更有甚者还会当面讽刺于她。

唯有这位鹊雪姑娘，虽然至许府之内只有短短十余日工夫，却对她没有任何歧视亦或者轻鄙之意，每次当她送来饭食，在开门之际，鹊雪都会将清丽俏美的笑容送予她，让春儿的内心重新感受到了世间的温暖。

“我已经无事了。”

鹊雪使一块春儿重新取来的干净绸布稍稍擦拭眼角，便站起身来行至了案几之旁，望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呆呆怔神。

春儿帮她搬过一个木凳，催促道：“鹊雪姑娘，趁着饭菜还热，快些吃点东西罢。”

“嗯，”鹊雪坐了下来，抬首望向了春儿，“春儿，还要劳烦你去说一声，我想见一见许公子。”

春儿见她已经不再流泪，心下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笑着应道：“放心罢，我方才已是与公子说过了，公子说申时便来见一见鹊雪姑娘。”

“好。”鹊雪低头默默吃着饭食，不再开口。

……

金乌三境，少阳境。

“东极帝尊，你要什么交代？”

般若菩萨一袭素白佛衣，脑后有着永恒炽目的功德光轮虚影映彻天穹，更有梵钟、金磬、钲鼓、铙钹等十二件佛家法器虚影悬浮身后，灿金佛光环绕身周，煌煌不可犯。

东极帝尊前来少阳境之内的乃是一道化身，其身形一片模糊，有着威严无俦的声音自其内传了出来：“当初仙族余孽婵便是藉由你女儿的佛家真灵化胎而出，随之便持着仙宝浮生轮覆灭了天境天庭所掌的阴轮三境之玄夜境，如今彼岸菩萨又妄图重修仙道，当年其真灵亦是你的青莲化身送去九幽境助其往生，表明你早就知晓其往生入人间境乃是为了重修仙道，甚至可以说仙劫若是真的发生，必定有你一份沉甸甸的因果，难道你不该给天境天庭和婆娑天，甚至于给三天九境的众生一个交代？”

般若菩萨轻叹一声，脑后庞大的光耀功德光轮微微颤动，有着无数璀璨佛光自其上逸散而出，湮灭于虚无。

“即日起我便自禁于婆娑天，不再掌少阳境，卸去少阳菩萨尊号，第九量劫到来之前不会再出婆娑天半步，如此交代，东极帝尊可还满意？”

那身形并未再次出言，而是在扭曲之间消失在了少阳境之内，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般若菩萨身侧有着数个罗汉尊者侍立，其中一名罗汉尊者越众而出，轻声道：“般若佛上，近些时日里婆娑天之内对般若佛上当初帮助彼岸菩萨往生之事颇有些微词，甚至还有一位菩萨提出将般若佛上贬斥入九幽境之内与酆都帝尊共掌六道轮回的无稽之言，实在是有些过分。”

自从仙元被彻底镇封之后，当年般若菩萨出手帮助彼岸菩萨的真灵前往九幽境往生之事亦是被人所知晓，此事不仅勾起了天境天庭的一丝怒火，甚至就连大日佛界的核心天境婆娑天对其所作所为都很是不虞。

仙劫被扼杀也便罢了，若是当真让仙成长起来，那彼岸菩萨这助纣为虐之罪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