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倒也是个懂事的孩子,自小便知道帮辛苦的娘分担家务,稍微大些,便吵着要跟着村里的猎户队伍进山打猎。
王氏无法,只能央着隔壁的张大哥带着他。小福倒也争气,极有眼力,每次出去都是最勤快的一个,村里众人都对他赞不绝口。故而虽然小福只有九岁,却能时不时往家里带回一两块兽肉,改善伙食。
小福将饭吃完,碗底却剩了一块稍大些的肉,嘴里嚷嚷着:“娘,我吃饱了。”
王氏看着碗底的那块肉片,微微摇头,笑道:“好。”默默收拾碗筷,将那块剩下的肉片放于破旧的橱柜之内。
“该拜山神像了。”收拾完毕,王氏拉着小福,在山神像面前跪了下来,恭敬的磕了几个响头。
小福一如往常,磕完头以后,抬起头来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漆黑的山神像。
山神像乃是很久之前,村子里统一制作的,以乌木雕刻,加上简单的彩绘而成。
小福却忽然心中狠狠一颤,有种极为惊悚的感觉,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又仔细的看了几眼那每天都拜的山神像,未发现什么异样,不由有些恍惚。
“小福?怎么了?”王氏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关切。
小福心中一痛,娘亲还不到四十岁呀!每天只吃两顿饭,除了青菜便是野菜,还要做那么多的累活,老的太快了。脱口而出:“娘,我要快长大,可以亲自打猎,给你制作兽皮的好衣服,让你每天都吃肉!”
摸了摸小福的头,王氏只是笑,心中喃喃,小福啊,等你长大,娘亲便老了。
深夜,这个山林边缘的村庄,格外的寂静。偶尔有几声狗叫,响彻静谧的夜晚。
小福半梦半醒之间,眼眶竟然湿润了,不知不觉间,心痛的厉害。
晃了晃脑袋,坐起身来,擦了擦眼角,自语道:“娘呢?”
木屋不大,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堪堪能挤下两个人。深秋的夜晚寒彻透骨,王氏一直都是让小福睡在里面,自己在外面,这样能让小福稍微暖和一点。
小福看了看湿润的枕头,更加疑惑:“我为什么在梦中流了这么多泪?娘?你在哪?”
穿上一件破旧的棉衣,打开木门,一股寒夜的冷风当头浇下。小福打了个哆嗦,却并未关门,而是将头伸出门外,喊道:“娘?”
深更半夜,娘又能去哪里?就算是如厕,这么久,也该回来了罢?
站在门口,彻骨的寒风一股股吹来,小福打着哆嗦,心中却更加担忧。九岁的孩子,因为家里贫穷,却已经是早早的便懂了许多事。
忽然感觉到身后有种窥视感,小福猛地回头,却只有家徒四壁的破旧木床,和角落里的铁锅碗柜。
破木板床的边上还放着一双缝了一多半的布鞋,一针一线都密密麻麻,极为紧实。乃是王氏用攒了很久的两块厚布和鞋底,为小福亲手缝的过冬布鞋。
窥视感愈加强烈!
小福头皮都炸起,阵阵的发麻,却找不到窥视感的来源!
再一次扫过木屋,还是一如往常,只有……
等等!山神像!
漆黑的面孔之上,两只彩绘的眼珠仿佛活过来一般!正透着怨毒的目光,狠狠盯着自己!
“啊!”
小福天灵震颤,吓的身下一阵尿意涌出,不顾深夜的寒冷彻骨,夺门而出!
眼前一阵恍惚,还是熟悉的场景,自己不是已经出了门,到了村里街道之上吗?为什么又回到了屋中?
小福毕竟只有九岁,再如何懂事,经此一嚇,也稍稍有些崩溃的迹象。目光无神,呆愣在原地,只是看着那面露怨毒之色的狰狞山神像。
忽然,山神像仿佛活过来一般,大嘴张开,“哗啦哗啦”,吐出一堆雪白的骨头。
小福看着那堆骨头,目光茫然,直到看到了其中一块手骨之上的缺口。
自己的娘,左手的小指,便缺了一小块骨头。还是前年之时,娘在村长家洗衣服,不小心被砸断了一小截手指,留下的旧伤。
目光渐渐有了焦距,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整个寂静的夜空:“娘!”
片刻,木屋中的声音戛然而止。少顷,有咀嚼声渐渐从木屋中传出,极为可怖。
诡异的是,整个村子,却像死村一般,再无半点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