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在这里歇马。”烤火者间接重申地位:“等到晚上,再顺着河往下游走。过河,就能回特尔敦部。”
四名箭筒士俯首同意。
“你等都是我最亲近的卫士。你等不弃我,我也会重重赏赐你等。”
三名箭筒士称谢,脸上却没什么喜色。
唯有大箭筒士直截了当地对烤火者说:“大汗,不必如此作态。只要我有一条命在,一定保护你回到草原。”
这话语听起来是在表忠心,可说话方式本事就是对权威的侵犯烤火者平日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但他现在却被这些东西占据脑海。
还没等他想好如何回应,河滩远远传来一连串马蹄声。
烤火者几人立刻躲藏起来,大气也不敢出。
蹄声越来越近,大约有十几骑。
听蹄声像草原的马,但是烤火者几人不敢断定,因为两腿人也大量使用缴获的马匹。
直至来人到近处,看清对方身上穿着的是斜襟的袍子,烤火者几人才松一口气
一名箭筒士轻轻吹了一声唿哨烤火者没有来得及阻止。
来人停了下来,也吹了一声唿哨回应。
双方确认身份,而且藏也藏不住了。烤火者心一横,走出树林。
“你等是哪家部众?”烤火者扬声问。
“大汗?”为首的来者惊喜反问:“是大汗吗?”
烤火者停下脚步,手扶上弓梢:“你等是哪家部众?”
“我是”为首的来者主动迎了上来,靠近烤火者几人:“我是您的门内奴婢啊!”
烤火者发狂般大笑,抽出弯弓朝着来人就是一箭:“归附众!叛徒!裹在草离牛都不吃的腐肉!”
烤火者的突然举动,令他身后的几个箭筒士大吃一惊。
为首的归附众当场被射落马,其他归附众也干脆扯破脸皮,大声呼喊:“放响箭!放响箭!叫其他人来!大鱼!是大鱼!”
十几骑归附众包了上来,对着烤火者接连放箭,显然不打算活捉。
“凭你们?也想杀我!”烤火者狰狞大吼,站定不动,挽弓还击。
四名箭筒士持弓参战,用身体给烤火者当盾牌。
无论是箭筒士还是烤火者,都是真正的好手。
五人箭无虚发,反倒把归附众杀得狼狈而逃。
一阵更响亮的马蹄声传来,这次少说有几十骑。
见逃跑的归附众又折返回来,烤火者心知不妙,大吼:“上马,走!”
回头一看,马呢?
马已经被刚才那些归附众牵走了。
轰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来骑径直朝烤火者冲来。
烤火者拔出弯刀,绝望大吼。
一头盔冷水泼上来,烤火者恢复了意识。
“醒了?”
“好像是醒了?”
“还认得我吗?”说话的人拍了拍烤火者的脸颊,声音中糅杂着仇恨和揶揄:“大汗?”
烤火者脑子昏昏沉沉的,后脑勺湿漉漉一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汗听不出来?我是”说话的人掀开头发,露出一侧光秃秃没有耳廓的耳洞,亲切地自我介绍:“红犬呀!”
听到这个名字,烤火者悚然惊醒:“这里就是冥河?”
“不,这里是大萨满乔治的河流。”红犬随口说道:“圣乔治河。”
“可你死了!”烤火者暴怒大吼,咳出几颗血块:“额赤格也欺骗我!”
“我本来是活不成,不过有人认为我或许还有用,所以我就活下来了。”红犬慢吞吞拔出匕首:“你看,我这不就来见你了吗?你不该逃跑的,不逃跑你还能像个勇士一样死去。”
烤火者还想说什么,然而其他归附众死死按住了他,令他无法出声也无法挣扎。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红犬用烤火者听不懂的语言说道:“临阵脱逃的大汗死在我们这群最低贱的奴隶手里多么恰当的死法!”
晨曦微露的时候,温特斯回到了战场。
彻夜追击,跟随他的骑兵接连掉队。因为战马失蹄,他终究还是没能亲自讨取敌酋。
返程时,他身边只剩下一个人。
不是夏尔,也不是海因里希,而是雅科布格林,那位想要写一部史诗的高瘦先生。
看到蒙塔涅保民官亲自冲锋,雅科布格林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甚至连武器都没带。
他只想要站得近一点、更近一点,在这种狂热情绪的驱动下,即便夏尔和海因里希都掉了队,雅科布格林仍旧紧跟在保民官马鞍后。
阳光穿透树梢,洒向战场,将枕藉的遗体、被鲜血凝固的土壤、死者最后一刻的扭曲表情纤毫毕露地照映出来。
雅科布格林这样记录道:“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有赫德人的,也有我们的人。蒙塔涅保民官竭力阻止坐骑践踏遗骸。他失败了,于是他下了马。就在这时,我看见他哭了这是真的吗?被称作的杀戮机器也能够有那种情感吗?抑或是记忆欺骗了我可那一刻,边走边哭的无助男孩、闪着泪光的眼睛,却又给我留下那样深刻的印象,永生也无法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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