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喜操手立在顶台的门柱旁,偶尔转身看一眼边上坐着的人,无声叹息。
周围没有半点灯火,整个塔楼都现在墨蓝色的昏暗里。几丈开外,背对着他坐着一人,长长的宫装铺陈在地上,像是在水里绽放出的睡莲,她的肩背却挺得笔直。从她面对的方向看过去,两根柱子与栏杆和塔顶框成了一幅画卷,近处可见十里长街灯火通明,远处则是群山横叠的重重黑影。
“陛下……”圆喜终于看不下去,躬着身子,语气微带哽咽:“奴才知道您心里难受,实在受不住,干脆哭一场也是好的,您别憋着……”他再也说不下去,声音渐渐转低,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
安平微微侧头,朦胧的夜色中,侧脸被勾勒出一道灰白色的弧度:“哭一场也改变不了什么。大约是朕太固执,但他答应过朕的事情,是不能随便更改的……”
这条命是她的,她不允许,连老天也不能收走,他怎么能就此离开?
式微,式微,胡不归?安平抬头看着天幕,星河灿烂,浩渺无际。若帝王真是天子,可否逆天改命,换他重归故土?
“圆喜,记着,此事不可透露出去,尤其是对齐家人。”
即使是个无谓的等待,也好过没有任何希望。等过了这段最难熬的时期再公布,齐家人会好接受一些,届时她也会给齐逊之正名。
一切决定都十分平静,若非往日洒然消弭,眼中光芒黯淡,几乎从她身上看不到任何悲伤。
圆喜连忙应下,但瞧了她的样子却越发焦急了。他自然明白陛下心性刚强,但也看得出她对齐少师的感情,前段时间还抱着他能回来的念头也便罢了,如今得到他已亡故的消息竟还这般冷静,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越想越不对劲,他悄悄朝台下挪动,而后直往太上皇的寝宫走去了。
片刻后,太上皇身边的福贵公公出来传话,请定国将军刘绪来见……
安平并不知道刘绪入了宫,直到夜深人静时分,有宫人前来,请她移驾太上皇寝宫。
见圆喜不在身边,安平已经猜到了几分,微微皱了皱眉。
崇德陛下因为身体不好,一向习惯早睡,如今已是夜色深沉,寝宫却还灯火通明。
圆喜等在门边,见安平远远地走了过来,连忙迎上前扶她,抢先请罪道:“陛下恕罪,奴才不是有意多嘴的,实在是担心您……”
安平抬手止了他的话,提起衣摆,迈入殿门,却见父母二人正等在殿中,一站一坐。见她进来,一致抬眼看向她,目光灼灼,愁绪万千,似有千言万语。
“安平……”崇德陛下从榻上起身,缓缓地踱着步子走过来,到她跟前时,轻轻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道:“为了你腹中皇儿着想,还是早些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