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端详他的神态,不由道:“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奇怪。”
谢丕一愣,随即长叹一口气:“你也说,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圣上研习佛法时,自名大庆法王;亲征鞑靼时,自名威武大将军朱寿;听说学胡语时,还自名过忽必烈;如今起一个新名字,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万岁不将这些名鉴加盖于诏书之上,号令群臣,大家早就罢了……【2】”
月池默了默,这就是没有节操、没有底线的好处啊。先帝和这些人好声好气商量了一辈子,到了晚年想修一座亭子,都被人轮番劝谏。如今到了朱厚照这会儿,他干的事岂止比先帝离谱百倍,结果人家反而觉得,只要不舞到朝堂上来,就当是人之常情吧。
谢丕见她不语,还补充道:“如有战术考量,借此名号,也未尝不可。”这是在说,朱厚照曾以大庆法王的名号,招徕鞑靼军民的事了。
月池:“……”
她问道:“难道你就不怕动摇民心吗?”
谢丕失笑:“你待上是洞若观火,看下却是不太清楚。圣上将人置于神之上,其实我们大明的子民又何尝不是如此,不然怎么会有打龙王的民俗呢?”
华夏之民祭拜神灵,也讲个等价交换,他们愿意供奉的前提是,这位神能帮助他们解决其人生困惑,脱离生存困境。要是神灵验,自然香火旺盛,神不灵,就立马叫你滚蛋。【3】
月池道:“所以,你认为,上位者的喜好,不可能动摇儒教在民间的地位。”
谢丕一震,他思忖片刻道:“的确如此。”
月池一笑:“可按你的说法,世人也同圣上一样,不会将名教视作金规玉律,反而更讲求实用。那如果有一种名,在一些黔首眼中,比儒教更能给他们带来福祉呢?”
这一语好似石破天惊,谢丕霍然起身:“你在胡说些什么?”
月池指着正在沸腾的土耳其壶:“你可知,这壶是从哪儿来的?”
谢丕瞥了一眼:“左右不过是外洋之物。”
月池徐徐道:“这是奥斯曼使者,献给皇上的礼物。你可听过奥斯曼之名?”
谢丕心中忽然涌现不祥的预感,这让他一时张口结舌,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月池道:“奥斯曼是横跨亚欧非三大洲的大帝国,把持着东西文明的陆上交通线。佛朗机人为何只能被迫走海路,就是因为他们在陆上走不通。如今,这么一个强大帝国的使者,路途迢迢地到这里来,献上大批的贺仪,你觉得是为了什么呢?”
谢丕的嘴唇微动,他指着壶道:“他们,也习回回食?”
月池道:“你说,要是外来的和尚助百姓打跑敌人,开关纳财,而我们自己的和尚反而固执己见,任由东南之乱蔓延下去。老百姓会觉得,哪家更会念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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