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宁国一脉是国朝立国册封勋贵,除爵事关重大,嘉昭帝为以示公允,哪怕是走个过程,还是要将文武两班官员召集商议。
……
诸事人证俱全,其罪昭昭,按律当处死刑,但念在宁国先祖有立国安邦大功,皇恩浩荡,可许以荫庇一二。
贾珍父子做的那些事,哪家世袭勋贵没做过几桩,只是没闹大,或首尾收拾干净罢了。
堂上还有一人身穿玄色四爪龙袍,正是宗人府大宗正忠顺亲王。
古永年话音刚落,一旁的礼部大宗伯郭佑昌,便上前附议,看的出古永年的话,应该是文官们事先共识。
古永年说什么削爵换取贾珍父子性命,听起来似乎格外施恩,其实是爵位要削,人命也要收买。
充边发配,遇赦不回,和砍头有什么区别。
但凡发配之地,无不在苦寒边塞之所,贾珍父子这种被富贵掏空身子的废物,只怕没挨到地方就要没命。
况且用这两个废物,去换一个世袭宁国爵位,实在太过不值,而他心中已有一番打算。
“启禀圣上,宁国先祖于大周社稷,有筚路扶持之功,先声贤名至今流传,如今因一二不肖子孙,而削其爵禄,过于苛重,其情可悯。
臣请除贾珍爵位,父子同罪当诛!并在贾族亲族血脉中遴选贤才,承嗣宁国爵位,如此也可续承宁国先祖之功。”
在水溶想来,如今贾珍父子已坏了名头,其人又是贪鄙无能,这样的人占据爵位,对武勋群体毫无用处。
还不如乘机将他们舍弃掉,说服圣上除爵重嗣,保住宁国爵位,使贵勋群体势力不衰。
甚至对贾族子弟承嗣宁国爵位的人选,他都是胸有腹稿。
若此人能承嗣宁国爵位,以他惊人的天资才情,必定能为武勋群体添一藩篱,而自己在这个关口施恩推助,也是对那人极大的恩义。
……
虽然现场文武斗法,但在场的内阁大学士蔡襄,却不发一言,他在朝堂素有枭士之称,从来不会轻易表露自己,他只是站在皇帝这边。
其实在场文武两帮的意见无非两种。
文官的意见,削爵换取贾珍父子死罪,但从此宁国爵位断绝。
勋贵的意见,除爵并让贾珍父子伏法,在贾族子弟中选嗣袭爵。
削爵和除爵,只是一字之差,其内蕴却天差地别。
文官要借机削勋贵之势,而勋贵要护其势不衰,虽无硝烟嘶吼,但却不啻于生死搏杀。
御座后的嘉昭帝,看着座下那帮文武之臣,为了宁国之爵,勾心斗角,费尽心思,嘴角微微荡出一丝讥诮。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脸色灰白,双目带着深深的疲惫,今日从太后的宁和宫无功而返,让贾母十分沮丧。
堂中还坐着贾政、贾赦、王夫人、王熙凤贾琏等荣国主事之人。
另外还有一个年余六旬的老者,却是一向在玄真观清修的贾敬。
贾敬虽然在道观中修炼了十余年,到底还是做不到太上忘情。
得知宁国爵位即将不保,不请自来,赶到了荣国府。
因他离开官场已十几年,原先那些人脉早就凋敝无存,如今他能依靠的只有贾母。
贾母是贾家的超品国公诰命,而且与当朝皇太后相识数十年,关系非比寻常,于是贾敬苦求贾母入宫周旋。
可入宫筹谋的结果却是惨淡的,懿章皇太后依旧很是温厚,但是提到宁国除爵之事,却是推得很是干脆,没留一丝破绽。
贾母在回来的路上才想到,去年朝廷上发生生死太后礼仪之争。
还有太后说的那句话:有能为的孩子都能闹腾。
此刻贾母突然明白太后这句话的深意,怕是太后对这位有能为的圣上,也是怀着些许忌惮,不愿轻易干政触碰。
人人心中都有一本账,人人都在为自己权衡利弊。
而贾家离开权力核心实在太久了,一旦出事,就变得孤立无援,甚至任人宰割。
有能为的孩子爱闹腾,贾母突然想到自己那个一贯不喜的孙子。
原先贾母还怪贾琮去救那香铺的掌柜伙计,把事情闹大,这才牵连到蓉哥儿父子。
可是这几天的事情出来,却发现已经不是这样了。
那秀娘香铺的事,充其量就是勾结官府,最终又没闹出人命,就算落罪也不到除爵的地步。
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因为忠顺亲王提供的那些罪证,如今贾母想完全怪到贾琮头上,自己也觉得过于牵强了。
贾母又想到这小子经常出入宫中,又和许多大官认识,或许会有些主意。
左右也没有其他法子,不如找过来问问,看看他有什么说道。
贾母看了看身边头发花白的贾敬,心中突然有些厌恶。
好好一个进士公,不仔细做官,生生把自己荒废了,如今宁国府出了事情,居然屁点手段都没有,真是白活了一世!
贾母沮丧的叹了口气,让鸳鸯去叫贾琮过来问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