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生气,只是对身后的赵希使了个眼色。
负弩少年默默放下手里的糕点,露出腰间的青丘刀,语气冷然。
“肃亲王驾到,让陈静之出来迎接!”
老头儿被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面带笑意的年轻人方才说的名字,貌似是……赵宗显?
想到这里,他连滚带爬,冲进了陈府之中,向轮休在家的陈静之禀报,没过多久,陈府大开中门,陈静之亲自出门,把赵显迎了进去。
按理说,他们二人同为辅臣,就算私下见面也不该如此光明正大,总要避讳一些才好,但是与其偷偷摸摸的给有心人惦记,还不如这样光明正大,来的通透一些。
进了陈府之后,赵显四处打量了一番,只见这座相府庭院深深,不知道多少假山怪石嶙峋,配合着亭台楼阁,显得大气磅礴。
更奇怪的是,这是赵显第一次走进这座相府,但是他心里却涌出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自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一样。
赵显心里有些默然。
他的前身,的确是在这座“陈府”里头长大的,算起来那位赵宗显,应该是在这里长到**岁的样子,老肃王赵长恭才被迫离开京城,就藩肃州的。
尽管他并没有继承那个赵宗显的记忆,但是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却传承了下来。
想到这里,赵显原本不错的心情黯淡下来不少,只是默默跟随陈静之,一路走到陈府的正堂。
进了正堂之后,陈静之毫不客气的坐在主位,对着赵显微笑道:“难得殿下登门一次,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赵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吐槽道:“陈相这话虚伪,你这宅子若是寒舍,本王那座王府岂不是成了猪圈?”
陈静之低下了头,微笑说道:“这宅子,老夫也只是借住,等过几年老夫老了致仕归乡的时候,这宅子总是要还给殿下的。”
赵显同样报以微笑:“在清河坊里头,这么大的宅子,卖个四五十万两毫无问题,陈相当真舍得这么大的家业?”
“若是我陈家的,自然舍不得。”
坐镇政事堂十余年的首相大人呵呵一笑:“只可惜,我陈家在临安如同无根浮萍,老夫有朝一日下了野,陈家满门老小,恐怕都得滚出临安城。”
说到这里,陈静之看了赵显一眼,饱含深意的说道:“说不定连滚出临安城的机会也不会有。”
赵显喝了口茶,笑道:“陈相这话有些尖酸了,陈相替赵家风风雨雨了十几年,无论如何,当今陛下都会给陈相一个好下场的。”
陈静之摇头:“老夫不是担心陛下,而是倒下殿下你。”
说着,这个老头指了指自家这座偌大的宅子,喟然一叹:“说起来不怕殿下笑话,老夫在这里住了十年有余了,仍旧时时觉得胆战心惊,尤其是先帝龙驭宾天之后,老夫更是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说到这里,陈静之长叹了一口气:“先帝让老夫住在肃王旧宅,是为了告诉朝野上下,告诉那些勋贵,告诉天下人,这个朝堂他一个人说了算,他想让老夫这个泥腿子出身的穷书生住在肃王府,就可以让老夫在肃王旧宅一住十年。”
赵显面无表情:“所以呢?陈相想跟我肃王府化敌为友?”
“当然不。”
陈静之摇头笑道:“虽然被先帝当成了刀子,但是老夫甘之如饴。先帝临终前的意思是想让老夫掣肘肃王府,尽管这么做将来可能会给我陈家上下带来杀身之祸……”
老头子笑容恬淡:“但是既然答应了先帝,老夫这辈子就不可能跟殿下过得去。”
“今日请殿下来,也不是为了跟殿下化敌为友,而是想跟殿下商议商议杨吉的问题。”
陈静之给自己添了一杯茶,轻轻吹了吹茶盏上升腾的热气,淡然说道:“当年司空候府案事发之后,先帝曾经找老夫谈过杨吉这个人,也曾经一度怀疑此人陷害司空大将军,但是碍于朝廷颜面,最终还是没有处置于他。”
“今日殿下对杨吉下手,也正合老夫的意思,如果杨吉当真与私通北齐,莫说殿下,就算是老夫,也饶不过他!”
赵显面无表情,从袖子里掏出三年前司空候府案的“罪证”。
“这是三年前,北齐寄给司空雷大将军的信,根据宗卫府的查探,这信上的印信,都是真的。”
“按照这个查下去,只要时间足够,不难查出杨吉有没有私通北齐。”
陈静之沉吟了片刻,伸手把这封信收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随即开口说道:“杨吉若倒,老夫需要另一位文臣担任辅臣,”
赵显皱眉略微思索了些许时间,随即缓缓点头:“可以。”
陈静之长叹一声,起身对着赵显拱手道:“如此,殿下大可以放心西征,你走之后,三法司必将把此案审理的明明白白,还司空家一个公道!”
赵显闻言,起身告辞,陈静之跟着站了起来,把他送到了大门口。
两个人走到陈府大门口的时候,赵显对着陈静之笑了笑。
“陈相,他日如果你被本王赶下朝堂……”
“本王会给陈家人滚出临安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