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
已经须发斑斑的刑部员外郎跟同样星星白发的老编撰肩并肩走在清河坊的后巷街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
“老学究,依你看来,临安城这场龙蟒之争,最终谁会得胜?”
礼部的老编撰白了自己的老友一眼,轻声道:“什么龙蟒之争,肃王殿下也是宗室血脉,也是赵家的龙种,这场朝争无论谁胜谁负,都是他赵家一家一姓的事情,无碍国体的。”
提点刑部诉讼的员外郎摇了摇头:“年兄想当然了,如果肃王殿下取胜还好,朝局大抵也就维持如此,可一旦当今陛下取胜,整个肃王一系的嫡系都会被清洗干净,我大启军方势力就会瞬间为之一空,极容易被他国所乘……”
“呵呵,想当然的是老兄你才是。”
老编撰背负双手,语气玩味:“我且问一句老兄,如今你刑部的主事堂官是谁?”
“……”
六部之中,尚书与侍郎都可以称作堂官,而刑部如今主事的是新任的莫尚书,乃是新投进肃王府麾下的中坚力量之一。
见老友不回答自己,老编撰又呵呵一笑:“老兄可知我礼部如今主事的堂官又是谁?”
两个临安老臣一边闲谈,一边渐渐走远,最后只能听到老编撰隐隐约约的声音。
“连礼部跟刑部两部,都落在了肃王府手里,何况其他四部,事到如今还在想着哪方会胜,老兄你……”
对话进行到这里,越来越小的声音被临安的微风吹拂远去,再也听不清楚……
这是临安的风声。
………………
另一边,远隔千里之外的燕都城里。
此时距离姜无忌监国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时间,最初时候元庆帝还会偶尔出面指点指点这位八皇子,近半个月以来,元庆帝再也没有露过一次面,因而这位北齐的太子殿下行事也越发得心应手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完全暗了下来,姜无忌端坐尚书台,一卷卷文书如同流水一般被送上了他的玉案,哪怕是精力充沛的姜无忌看久了之后也不免有些头痛,他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胀的脑袋,轻声道:“还有多少要看?”
一直陪着姜无忌办公的,是尚书台里已经年过花甲的尚书仆射褚懋山,在尚书台尚书令一位悬空的情况下,这位尚书仆射其实就是北齐实际上的宰相,老头子这个时候也已经乏了,打了个哈欠之后,他揉了揉眼睛,随即对姜无忌轻声抱拳:“回太子殿下,今日朝廷诸司送进尚书台的文书,太子殿下已经审阅过半,如果殿下累了,不妨就此回东宫歇息,留到明日再看,也是无妨的……”
“才一半啊……”
姜无忌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眼睛,对着这个老仆射轻声问道:“褚相,我父皇从前主政的时候,这些奏章他每日都要看完的么?”
褚老大人暗自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暗吐槽,元庆帝连经过尚书台筛选出来的奏章也未必看得完,又怎么可能把尚书台如山如海的奏章一一看尽?
也就是你们这些雄心勃勃的储君才能干出这种事来,害的老夫也不得不陪着你加班……
想到这里,褚懋山微微一笑,勉强笑道:“即便是陛下他要看完这些奏书,至少也要到半夜三更才有可能,殿下初掌朝政,还尚不纯熟,不必为难自己……”
说着话,老丞相瞥眼看了看天色,赔笑道:“要不,今日就到此……”
他“为止”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看到天空中一身炸雷凭空劈了下来,紧接着一个焦急的宦官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尚书台,对着姜无忌哭嚎道:“太……太子殿下,陛……陛下他……!您快……”
这宦官一句话还没说完,姜无忌就已经像狼狈不堪的跑出了尚书台,朝着内宫方向飞奔而去…
这是燕都的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