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敬军伍出身,向来直爽,说不来客套话,一听唐明礼的话便咧嘴一笑:“大人请讲。”
“将军这一路也是奉命行事,等我从江南道回到京城后,将军大概也要上奏复命,若是提及此事,将军当如何禀明?”
陈子敬一愣,沉默了一会儿,便道:“大人这话,末将不太明白。”
“将军心思细腻,应该也能看得出,刘公子断然是知晓那刺客的身份的,我作为钦差大人,理应追根问底,查个水落石出,但如今草草结案,还任由刘浪将刺客杀死,这要是传出去,徇私枉法的罪名肯定是扣实了。”
“恕末将直言,大人的做法,末将的确想不明白。”
“将军与我一同进长安,一路上应该也听到了路上百姓的议论声,这刘志是一名好官,儿子刘浪也是精于治理之人,咱们若是据实上报,皇帝陛下追究下来,说不定刘家便会被满门牵连,这对长安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咱们当官的,若是都能做到为民谋命,不欺压百姓,就不会有牛维这等痛恨官差之流了。”
陈子敬一脸敬佩道:“大人真是体恤民情的好官。”
“好不好咱们说了不算,这刘浪是个苗子,我已经奏请皇帝陛下,看能否让刘浪接任长安知州一职,不过这事从未开过父子连任的先河,姑且等皇上决策吧。”
唐明礼顿了一下继续道:“还请将军能够与我统一口径,虽有欺君之嫌,但我等都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
陈子敬身子一正,沉声道:“末将知道该如何做了,大人放心。”
两人抬头看向天边,那里已经浮现一抹鱼肚白,这夜色,终究还是被黎明的曙光占据,惊险的一夜,终于过去。
次日清晨,唐明礼一行出了长安府,沿道下江南,刘浪将钦差送出长安城后,自己驾着马车慢悠悠出城而去,大约一个时辰,便到了太乙山脚下。
往山上望去,云蒸雾绕,犹如仙境,刘浪并未上山,而是沿着山脚下一条刚好能通过一辆马车的路驶去,未走出多远,就看到前面有一个破败不堪的茅屋,屋顶已经长满半人高的杂草,显然许久没有人居住了。
茅屋前有一个土堆,上面光秃秃的,旁边有一些被拔掉的草还未枯死,看这样子,近两日有人来过,将坟茔上的杂草清理了一番。
在坟头旁边,还有一块被清理出来的空地,有一个没挖多久,土还新鲜的大坑。
望着那土坑,刘浪喉结动了动,随后他转身走到马车跟前,撩开车帘,里面赫然躺着牛维的尸体。
不多时,土堆旁边堆起了另外一个土堆,大小相差不多,前面都没有墓碑,大抵除了立坟之人,这天底下在没人知道底下沉睡的是谁。
刘浪抖了抖手上的泥土,随后站直身子,朝着两个坟头鞠了一躬,恰好便在这时,一阵细风拂过,身后茅屋下的风铃叮铃作响。
刘浪蓦然回头,在那茅屋下,似有一男一女两个老者相互依靠,老妪坐在椅子上笑问:“昨夜拂风铃者,哪一缕可算春风?”
老头看着她,满脸笑意。
“每一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