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县衙。
今天是陈清一案重审的日子。
一大早,陈清的家人便早早到场,主要是陈清的父母以及他的一对弟弟妹妹。
陈清父母一共三个孩子,陈清是老大,今年十六岁,妹妹刚满十三岁,至于幼弟,今年才十一岁。
陈清家里的条件,比起沈毅家里还要差一些,沈毅家虽然是士族之中的寒门,但是至少可以称得上是士族,而陈清家里则是江都城郊的农户。
当然了,能供养陈清这个读书人出来,陈家不可能是贫农,事实上陈家家里有十来亩地,住的也是瓦房,虽然都是陈清父母亲自耕种,辛苦一些,但是一家老小也能吃饱饭,每年能够存余一些。
陈清幼年蒙学,蒙学的先生就说他是读书种子,将来是很有希望考中功名的,自那之后,陈父陈母便没有让陈清再下过一次地,干过一点活,不管陈清买书买纸买笔买墨需要多少钱,陈父陈母都会咬牙供应。
陈清也很争气,顺利的进入甘泉书院这种“名校”读书,本来明年就要安排他参加县试,然后府试,院试,考取生员功名。
有功名在身,就可以见官不跪,另外还可以免自家两个人的人头税,陈家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陈清天资聪颖,也很好学,年初上元诗会他一首上元词就颇为出彩,在书院里小有才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是很有机会考中秀才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陈清死了。
被人乱拳打死。
陈清被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可想而知,陈父陈母,该何等痛心?
事实上,陈母当场就昏厥了过去,这几天时间精神也变得不是如何正常了。
然而这几天时间里,陈家人多次来县衙询问案情,县衙一方面在刑讯沈毅,另一方面却没有告诉陈家人,只说案情正在审问之中。
当时,江都县衙的想法是先把这桩案子做死,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将案情通报出去。
不过后来,陆夫子的进场,让这件事情出现了转机,弄到现在,事情已经与最开始不一样了。
现在,官府一方,甘泉书院一方以及范家等诸方势力,都达成了统一意见,要拿钱通来结案。
既然拿钱通来结案,那么这件事就不必那么遮遮掩掩了,因为钱通的的确确是当时的凶手之一,拿他论罪,江都县衙是“伸张正义”,不仅不用遮掩,甚至还值得宣扬一番。
此时,陈氏夫妇带着一双儿女,站在公堂的角落里,陈母还在不住的抹眼泪,他们的女儿也双眼通红,不过还是拉着母亲的手,在宽慰母亲。
除了陈家以外,沈家的人也到了。
这个时候,沈毅是不能直接把钱通的名字说出来的。
因为说出钱通,就是替范东成脱罪。
这是一个交易的过程。
范东成等人还没有替他洗脱罪过,他便不可能提前替范东成脱罪,万一范东成现在反口不认了,那他这个弱势群体要找谁说理去?
听到沈毅这番说辞,县老爷看了看沈毅,然后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这几日问案,你一直说非你所为,本县便派人彻查了此事,问询证人之时,的确发现新的案情。”
说着,县老爷咳嗽了一声,沉声道:“带证人。”
随着冯县令一声令下,很快冯、罗、马、钱四人,被衙差带到了大堂之上。
几个人入正堂之后,另外三个人都对冯禄下跪行礼,独独范东成一人只是对县尊拱了拱手,算是行礼了。
范东成并没有功名,见官理应跪拜才是,但是他仗着家里的势力硬是不跪,冯县令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有看到。
他咳嗽了一声,开口道:“范公子,当天你也在场,你且说一说,陈清是否沈毅所杀?”
范东成脸色阴沉。
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冯县令,又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沈毅,然后咬了咬牙,低头道:“回县尊,当日…晚生的确在场,陈清……”
说到这里,范东成脸色有些难看,他扭头恶狠狠的看了沈毅一眼,然后才很是艰难的说道:“非沈七所杀。”
很显然,对于这个结果,这位范公子并不满意,但是迫于家里给的压力,他又不得不说出这句替沈毅脱罪的话。
听到范东成这句话之后,罗茂才与马俊两个人,神色都有些复杂,但是都低着头没有说话。
钱通却神色骤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回话的范东成。
就在范东成回话的时候,跪在地上的沈毅,忽然扭头看了旁边站着的范东成一眼。
之所以看这一眼,是因为原先的沈毅,只见过范东成两三面,出事的那天,他到场之后就被打的七荤八素,再加上两个灵魂交融,现在的沈毅已经记不太清楚范东成长什么模样了。
这位范公子,身材修长,因为年长沈毅几岁,比起他要高出半个头左右。
沈毅深深地看了看这位范公子有点小帅的脸庞,然后把这个脸庞,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看了看范东成之后,他又把另外两个人的面容看了一遍。
分别是马俊,罗茂才。
至于钱通…已经没有必要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