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是那鎏金丝线散成的洪流,在外汹涌的冲击着岳含章的心神;是那一道机械轰鸣与嘈杂交叠成的惊雷,在内震撼着岳含章的魂魄。
伴随着眼前一黑,伴随着那一道低沉的吟唱声倏忽间从左近处,若烟气也似飘摇向天地世界之外去。
那是刹那间的五感封闭。
进而在纯粹的宁寂,在失去了一切颜色、概念、时空的深邃幽暗的“无”里,岳含章略显得懵懂而茫然的心神念头,像是再度历经了死生的变幻,从一刹的失神中,于此间清醒过来。
而也正是伴随着这些茫然的念头逐渐焕发出活力,伴随着本身的思绪“观察”着这莫名其妙的深邃幽暗。
于是,“无”的概念被打破,那宁寂之中,岳含章真切的感受到了属于自身的记忆化作了某种抽象的洪流在相互碰撞之中,渐渐地在他的“眼前”激荡出色彩,激荡出画面。
那是类似于岳含章已经熟稔的基地市,但实则却又似是而非的另一种现代都市风景的定格。
那是将前世今生分野开来的最后场景,是岳含章撞大运的画面。
“注视着”这样的画面,岳含章很是恍惚,毕竟说来,那已经是十多年前,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曾经跨越过死生的经历,而今回想起来已经有着许许多多的细节变得模糊。
但是在如今重新焕发的心神记忆中,岳含章用旁观的视角,再度审视着这曾经跨越死生的画面。
如此经历,奇异而又微妙。
那些模糊的细节开始被重新补全,甚至因为着视角的抽离与转变,使得在这一过程中,有着更多曾忽略的细节被第一次关注——
岳含章清楚的看到了在那势不可挡的大运面前,那个熟悉但也陌生的上一个自己,如何在身形即将要彻底扭曲与变形之前,像是一道柳絮一样随风飘摇起来。
他看到了从自己的手中甩出的最新款智能手机磕在车头上方,继而又以碎片的方式弹起,然后朝着四面八方迸溅而去。
他看到了这幅画面中最为轻柔与无力的清风掀起的车厢上面蒙着的防尘布的一角,看到了那车厢中的场景,那些因为车辆本身的急刹,进而挣脱了松散的绑缚,相继碰撞在一起,并且因之而残碎开来的机械。
有些是看起来科技感十足的电脑主机,有些是一眼能看出精密与脆弱的电子元件,还有一些是岳含章未曾见过,只能半蒙半猜,大抵是些什么组装机房或者服务器之类才能用到的金属柜。
而这些同样尽数在碰撞的过程之中残碎了开来,就像是从岳含章手中甩飞的手机那样。
一切岳含章眼中所注视到的事物,都这样从有序在渐渐因为碰撞而走向无序,但在这样的变化里,自始至终,却始终有着一抹明亮的颜色,在将岳含章所注视到的一切串联起来。
轰——
那每一道未曾散逸的鎏金丝线,都不知道是早先时那种浅金色流光的多少倍凝缩,此刻,这种最为凝练的力量,深刻的参与到了“机械脑海”的最终变化中去。
于是,在那极致的震颤与轰鸣声中,在连绵的雷霆雨瀑声里,那鎏金颜色融化开来,仿佛将曾经的血色锈蚀取而代之——那些曾经在碰撞与刮擦之中烙印在机械碎片上的痕迹,在这一刻尽都泛起了华丽而深邃的鎏金颜色,仿佛有着天赐的符箓烙印在了机械的文明上。
那些机械碎片异化之间的牵系,也在这一刻陡然明朗,显现成一根又一根的鎏金丝线。
仿佛是在大脑诞生之后,神经元的接驳,思维智慧的诞生。
而当最后一粒血锈颗粒从其中彻彻底底脱落的刹那。
雷霆的轰鸣在一息间戛然而止。
有序的思维在机械脑海的神经元中化作电流持续不断的流淌而过,满蕴着独特频率的鎏金颜色明灭开始在机械脑海中持续变化。
那频率,契合着岳含章的呼吸,契合着岳含章的心跳,甚至是契合着岳含章的思绪涌动。
下一刹,眼前的一切咸皆幻灭了去,现实世界那再明晰不过的视界重新得以恢复,那短暂失却的五感重新与岳含章的意识接驳。
只是刹那间的恍惚,岳含章在心神之中原本承载的负累陡然消散的同时,却又因为着那道鎏金洪流的灌注,几如醉酒一般,满是念头过度飘浮的眩晕感。
但累世积蓄的心神力量,还是让岳含章本能的在异变开始的第一时间便离开了现场,踉踉跄跄的走回了家中。
上楼,锁门。
等到这会儿岳含章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立身在自己房间客厅的水泥地面上。
而这一刻,那本幻灭了去的宁寂世界的画面重新浮现在岳含章的眼前,但是这一次,岳含章却并未被剥夺五感。
并且,他真切的感受到了那机械脑海与自身之间愈发紧密的牵系,真切的感受到了那伴随着机械脑海的不断明灭,那奇异的鎏金颜色的力量像是积蓄到了极致。
下一刻,有着浅金色的灵光从机械脑海之中散逸开来。
它们流淌向了这宁寂世界的边沿,但同一刹那间,岳含章却感觉到了某种虚幻的力量从自己的四肢百骸之中诞生。
这一瞬,福至心灵也似,岳含章脚踏中宫天元,一步迈出。
拧腰,晃肩,抬肘——
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