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的手贴着扳机,准星里出现了那只赤金色的眼睛。
那双匀净漆黑的眼睛还怔怔地注视着前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路明非又一次看清了那张脸,就是那个从游泳池里的扶梯爬上来的孩子的脸。
路明非扣动了扳机,眼神冷峻,手没有一丝颤抖。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很多时候,眼睛所看到的都与事实有极大的差距。
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龙类就错失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更愿意相信他的同伴。
叶胜、酒德亚纪还有校长,他们都告诉路明非,龙类与人类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就连芬格尔提到龙类的时候,也会散发出煞气。
不相信同伴的人才是傻子,意气用事,一意孤行的人,在路明非看过的众多动漫里都只会引来事端,用脸去分辨一个人的好坏,是最愚昧不及的做法。
那枚贤者之石琢磨而成的子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离枪口,此刻一切都无法改变了,路明非放下狙击枪,看着那枚子弹在空中悠悠地飞行。
命中!龙眼上爆溅出金色的血,那个龙类的身躯无力地倒在地上。
世界又恢复了正常运转。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发出惨叫,而是努力地把歪着的头摆正。
金色的火焰熄灭,他收起了膜翼,没有双臂的他甚至不能支撑身体再站起来。
他推开门,离开房间。
踏出一步后,他忽然又停下,回到乱糟糟的床上一阵翻找。
一块被油纸封着的饼,他默默揭开油纸,把饼放到嘴里一点一点咀嚼。
他的动作缓慢细腻,像是在吃什么难得的绝世珍品,
舌头把嘴角周围的饼馅全部舔到嘴里,再一次推开门。
所见的是一朵白色的茶花在粗瓷瓶中盛开,隔着那支花,白衣的孩子手持一罐墨笔伏案书写,一笔一画。
宣纸上是某个人的脸,没有笑容,宛如一块冰冰冷冷的铁。
孩子讶异地抬起头:“哥哥,你为什么回来了?他难道骗了我吗!可怎么会...”
“我是自己回来的。”他摇了摇头,走到孩子的身边。
“死是什么?康斯坦丁?”
“死...就像是被封在一个黑盒子里,永远永远,漆黑漆黑......像是在黑夜里摸索,可伸出的手,永远触不到东西...”
“那真是一件难过的事情。”他轻轻抚摸孩子的头。
“哥哥,都怪我,要是我在争气一点儿成为合格的食物,你早就可以挣脱牢笼了吧...”孩子垂下头,委屈地说。
“不,康斯坦丁,你做的很好,是哥哥的错...”他牵住了孩子的手,“如果一个人死太难过,那就试试两个人吧...”
他期盼着你能忘掉他,去过新的生活,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想过,因为他的世界里只有你。
可连世界上唯一一个记得他的人都把他忘了,这未免太过残忍了...
“真的是笨得可以。”一个人恨铁不成钢地说:“明明有更轻松的路可以走,为什么非要给我增加工作量呢?一天天就只知道喊哥哥弟弟的,脑袋里都是浆糊吗!”
“如果换做是我,肯定会选择更轻松的路吧...”
悠长的叹息声回荡...
龙王诺顿,睁开了金色的竖瞳。
原来记忆一直在追逐着他,可他却不愿意接受。
当你找到我,我已经忘了你的样子,等我记起你的样子,你已经死了。
骨翼从他的血肉中挣脱,在脊背上张开。
所有靠近的人的都被一股热气给震开,炽热的火焰围绕着他的身体升入空中,他的瞳孔里带着哀伤,注视着地面上一个人的胖脸。
冰袋摔落在地上,芬格尔瞪大了双眼,嘴巴大得可以塞下一颗大鹅蛋。
“龙骨十字,龙王诺顿,终于展露你的本尊了吗?”昂热冷眼立刀,“为什么不呼唤呢?你沉浸了这么多年的悲伤和痛苦,准备以何种形式发泄!”
“昂热,居然真的和你说的一样,诺顿隐藏在我们之中,还不动手吗?学生们都在那边,太危险了!”曼斯的声音从昂热衣领处别着的徽章处传来。
另一个山头的树林里,一架狙击枪的准星瞄准着诺顿的头盖骨。
“别着急,才苏醒的诺顿伤不到人,学生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昂热不紧不慢地看向芬格尔魁梧的影子。
他注视着诺顿飞到悬崖边,收起折刀,走上台阶,“注意支援我们的‘S级’,这场战斗,他才是主力。”
...
路明非不可置信地看着火焰缠身的老唐降临在他的面前。
“老唐...你这是什么模样...这是你的言灵吗?是什么超高序列的言灵对吧,可以让人长出翅膀,操控火焰在天上飞。”路明非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话:“这一定是什么超厉害的言灵对吧?”
“诺顿,这才是我的名字,罗纳德·唐的人生,不过是虚假的泡影罢了。”那声音冷得和路明非的好兄弟一点都不像。
“你杀了我的弟弟,所以我来找你复仇了。”他从骨翼上折断一根骨刺,“拔刀吧,路明非,我们的仇恨,唯有死亡能终结。”
那张熟悉的脸变得像是一位真正的君主了,带着不容否决的威严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