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既是天作之合,愿慈爱的主,降福你们,白首偕老,永结同心。”肃穆的神父用苍老的嗓音献上祝福。
新郎与新娘在主的面前立下誓约,签下婚书。
音乐响起,唱诗班们咏唱诗歌。
修女端上一盆清水,神父手捧经文,举起右手,“由于你对我主耶稣基督的信仰的表白,我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为你洗礼。”
新郎闭上双眼。
神父的手浸入水盆,在新郎的额头撒上水滴。
新娘微笑着,期待地看着新郎。
洗礼结束后,场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新娘拥抱新郎,走下祭台,向宾友们致谢,和亲友们拍照。
“为什么他要把水洒在新郎的额头?”绘梨衣在本子上写。
“这是洗礼,代表他从今天起就加入基督教,成为一名信徒。”路明非回应道。
“举办婚礼就要成为信徒吗?”绘梨衣看着那盆清水,似乎跃跃欲试。
“当然不是,孩子,就算是没有信仰的人,也可以向牧师和神父申请在教堂举办婚礼,只要和教会的工作人员商量好时间就可以。”一位穿黑衣的牧师坐到了两人的旁边。
绘梨衣表现的很生疏,明显是和他第一次见面,虽然长的很像,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五官上的差别,妈妈的五官要更深邃一些,偏向西方人,而绘梨衣看一眼就知道她是亚洲人。
即便如此,两人还是惊人地相似。
“实在是太像了。”上杉越的情绪逐渐稳定,给路明非和绘梨衣展示项链里的照片。
“这是谁?”路明非询问,照片里的人和绘梨衣的确长的很像,看上去就像是姐妹,或者是混血风的绘梨衣,但这张照片很有年头了,没有颜色,只有上个世纪的相机才会照出这样的照片。
“这是我的妈妈,她去世很多年了。”上杉越温柔地抚摸照片上的脸,提到妈妈时,他依旧像是一个孩子。
“对不起,妈妈离开我很久了,我只是太激动了。”上杉越拍着胸口,缓缓舒气。
他呆呆地凝视绘梨衣的脸,路明非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表情,像是怀念,但又带着深切的忏悔。
“孩子,你能说说话吗?”上杉越小心地试探。
“她不能说话。”路明非替绘梨衣回答。
上杉越愣了愣,再一次意识到绘梨衣并不是他的妈妈,妈妈很多年前就死了,但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长的这么像的两个人?
他的心忽然钻心似的痛,这是主给他的惩罚,他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的罪孽,他没有权利回到里昂,没有资格返回家乡。
事实上,他今天是来向神父辞职的,他买了去法国的机票,这么多年下来,他靠着卖面存了一笔积蓄,这笔钱不多,但足够在里昂买一间独居的小房子,那里是他最初生长的地方,他人生中的一切美好都在那个小镇。
但他一直没有勇气回去,妈妈的死是他造成的,他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基督教认为自杀的人会下地狱,他是个该下地狱的罪人,但活着对他来说比死了更痛苦,所以他一直活到现在只为了偿还自己的罪孽。
直到他知道了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孩子,源稚生毫无疑问是他的孩子,这件事好像让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至少生活有了一点点的盼头,所以他终于鼓起勇气回里昂看看。
他竟然可耻地认为,自己的罪孽得到原谅了。
主啊,请原谅我的虚荣和无知!
上杉越收起了项链,枯槁的手臂像是**的树枝。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上杉越在胸前画十字,“愿主庇佑你们。”
“不要哭。”绘梨衣画了一个笑脸送给他。
上杉越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主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请用雷电鞭打我的身躯,用火焰灼烧我的骨髓,我在忏悔,我每一天都在忏悔,黄昏落下,太阳升起,我不求您的原谅,只愿我能偿还我的罪孽。
“请再坐一坐吧。”路明非说:“能和我们聊聊你的妈妈吗?我想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妈妈。”
“请坐下吧。”绘梨衣也写道。
上杉越又流下泪来,今天所流的泪,比他过去几十年流的都要多。
他坐了下来,用苍老的嗓音诉说。
他不敢看绘梨衣的脸,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他讲述了自己在里昂的经历,讲述了他那仁慈,可爱,天使一般的妈妈。
“您的母亲让人尊敬。”路明非说,绘梨衣也点头。
“大部分见过她的人都这样认为。”上杉越说:“我很想念她,我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错事,我这一生都在忏悔,孩子,我能请教你的名字吗?”
“上杉绘梨衣。”绘梨衣用娟秀的字体写下名字。
上杉越像是被五雷轰顶,手中的圣经掉落在地上。
是啊,他早该想到的,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和他的妈妈长的这么像,这是他的女儿啊!
这孩子身体里流着的血,传承自他,也传承自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