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阙余匆匆而来,在陈言之还没有割之前,便一把夺过了匕首,跪在床边,神色冷峻,“父亲,真的不能这么做了!”
从他小时候记事开始,他就看见父亲日日以血浇灌书房前的桃花树。
陈言之冷着脸,生了病,那股子威严还是在的,“拿来。”
陈阙余不肯松手。
陈言之冷笑一声,一巴掌狠狠的打上他的脸,咬牙道:“孽子!我的事情你还没资格管。”
最后陈阙余还是没有拗过陈言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一次做了伤害了自己的事。
他一直都知道,陈言之对他从来不是当成儿子来看待,如果用一种贴切的词语,那就是工具。
一个为陈家的工具。
陈阙余很用功,文才武略上都希望自己是陈言之的骄傲,这样他就能多看他一眼,他就为了那一眼,而拼了命。
陈言之只抱过他两次,从来没哄过他。
有那么一点的难过的。
他的亲人,也只有这个父亲了。
怎么会不渴望亲情呢?
陈言之昏沉之际,恍恍惚惚的好像看见他床边站着一个人,那秀丽的身躯熟悉的让他颤抖。
他睁开眼,生怕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的手在半空中挥动着,“冬青.......冬青.....”
冬青依旧还是那副年轻美丽的模样,她笑,笑容纯净,她看着他说:“你老了。”
她没有喊恩人,只是简单的说出了一个事实。
陈言之想拿帕子遮住自己的脸,他记得,她当年经常说自己生的好看。
现在就算他还是好看的,可是他也老了。
而她却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女。
他从床上爬起来,笑了下,“是啊,我老了,你是来看我的吗?”
冬青歪头想了想,笑眯眯的说:“不是啊,我是来跟你说我要走了。”她怕他听不清,又重复了一遍,“对,我要走了。”
陈言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上去抱着她,“你不能走,你不准走。”
冬青轻而易举的就推开他了,她坐在桌子上,明亮的笑容刺伤他的眼睛,“你再不能困着我了。”她好像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她定定的看着他说:“陈言之,你困不住我了。”
“我能的,我能。”他喃喃道。
冬青跳下来,“我走啦。”
陈言之大声的问:“你要去哪里?你留下来,留下来。”
冬青想了一下,“我要去找他了啊。”
两人都心知肚明是谁。
陈言之生气,可毫无办法,他吼道:“可他已经死了!?他死了冬青。”
早在多年前,就被他一剑刺死在边疆的院子里。
就连尸体都没了。
冬青点头,“可我不会死。”
陈言之红着眼眶,往后退了退,“对,你不会死,真好,真好。”
他抬眸,含着水光,“对不起,你能不能不要恨我?能不能原谅我?”
冬青往外走的步子顿了一下,清脆的声音落进他的耳畔里,“不,我恨你,我也不会原谅你。”
永远不会。
陈言之低低的笑,悲怆狰狞,等他再次抬起头,屋子里的冬青早已消失。
他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一只手撑着桌子,生生咳出血来。
他笑了。
陈言之的寿命终止于这一年的春天。
再多名贵的药进补都没有用,他的身体还是一丁点的起色都没有,他迅速消沉了下去,整日整日的睡觉。
那天,陈言之好不容易有了点精神,还下了床,吩咐下人不要打扰他。
他找了件青色的衣衫,又好生给自己打理了一番,终于能在镜子里看见当年的一点影子。
他踩着靴子,一步步靠近那棵树。
围栏处还有一把他放着的锄头。
他背靠在树根底下,眸色逐渐清明起来。
回顾这一生,快乐的日子真是少的可怜。
可是啊,如果重来一次,怕是他的选择还不会变。
权势于他,实在太重。
他有些累了,眼睛半阖,渐渐的,他看不清粉色衣衫的少女的模样。
桃花树是在瞬间开花的,粉粉的一片。
他很累很累,眼皮就要合上,却硬撑着,手指伸在半空,漱漱而落的花瓣飘在空中。
陈言之露出一抹轻松的笑,他的手慢慢的垂下来,喃喃道:“对不起啊。”
“对不起。”
可这两声对不起。
谁也听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继续走起
再舅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