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跃看了他一眼,走到书桌后面的椅子坐下。
“对岸和顺镇有位北平来的保长,姓孟,院子里有一间远香书斋。我听某人提起过,他在北平的老家也有一间远香书斋。有一天我去拜会姓孟的保长,想打听一下日本人的动向,后面说话的时候聊了起来,他说他有个当兵的儿子,姓孟,名烦了,也不知道现在哪里,还有那封寄出去的家书,不知道能否收到。”
孟烦了瞪着他:“你大爷的,知道我爹妈在对岸怎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了你会怎么做?往怒江一跳,跟只乌龟一样游过去?”
孟烦了说道:“你那么有本事,为什么不接他们过来?”
“你爹保长当得好好的,有大房子住有饭吃有书读有花种,干嘛过来这边?跟你一起受罪啊?”
孟烦了语塞。
抛开他在东岸不提,对比一下父母在和顺镇和禅达的生活,确实在那边要好一些。
“那也不能让他给日本人当保长啊。”
林跃说道:“他要真帮日本人干坏事,游击队那些人早就把他绑了,还会等你们过江救人?”
“这么说来,那些人是你一早安排好的?”
“我只是请他们注意你爹妈的情况,条件允许的话就帮一把。”
“您可真行,什么都算到了,连我当逃兵的事情也能未卜先知,小太爷佩服的五体投地。”
林跃说道:“你吧,人是混了点,不过孝心还是有的。”
孟烦了瞪了他一眼:“我的爷,您跟那些人混到一块儿,不怕……”
林跃把腿往桌上一放:“只要真心打鬼子,就是可以结交的朋友。”
“嘚嘞。”孟烦了起身往外面走去:“我们这帮人,有几个比你林座聪明?你都不怕,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唔,那鹅也走咧,你睡吧。”郝兽医跟着起身离开。
“等等。”林跃从外套里翻出两个油纸包塞给老头儿:“这是我从县长那里带回来的,你饿的时候热热吃。”
郝兽医翻开看了看,一个油纸包里放着半只烧鸡,一个油纸包里放着炖到稀烂的猪肘子。
“知道咧。”他没有推辞,揣进包里走了。
林跃走到折叠床前躺下,唤出系统菜单。
第一夫人访美归来后,美方不仅送来了武器装备,还派来一批美军士兵帮助中**队抗击日寇,这两个人就是林跃为他们挑选的联络官和军械士。
龙文章说他到师部去领人的时候,张立宪、余治那群人看他们的目光很古怪,回到祭旗坡后他才知道原因。
洋人的脾气太臭了,他都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俩人不为所动,愣是在前面支起一顶帐篷,一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孟烦了讥笑他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在缅甸打了那么久的仗还没明白过来?人洋大爷过来这边就是为了钱的事,就没想过和一群炮灰儿搞在一起,像笼络洋人这种事,还是等林跃回来再处理比较好。
龙文章不干了,逼着孟烦了去跟洋人勾兑,用他的话讲,不能什么事都指望林上校呀,这里不是还有位会英文的主儿吗,肚子里的学问不掏出来晒晒,会发霉的。
俩人你损我我损你的时候,外面打了起来。
迷龙、豆饼、不辣、康丫、泥蛋……一群人围殴军械士阿尔杰柯林斯一人,直到阿译朝天开了一枪,才唬住这群分不清“letsgo”和“癞皮狗”的家伙。
孟烦了很无奈,更加羞愧,因为国际友人来到炮灰团学会的第一个词,就是“癞皮狗”。
林跃当晚没有回来,不知道是被事情绊住了脚,还有钟斌特意留他在军部过夜。
一晚上的时间,阿尔杰科林斯这个性格开朗的家伙便跟炮灰儿们混熟了,孟烦了还给这位从没上过战场,更加不想杀人,只愿嘻嘻哈哈度过二战的军械士起了一个外号,叫什么“全民协助先生”。
阿尔杰柯林斯很喜欢这群才认识的中国朋友,遗憾的是他的上司阿瑟麦克鲁汉不喜欢,因为炮灰儿们对待武器的态度过于轻挑,对自己也不够尊重,他无法忍受这群野人的邋遢、粗鲁与涣散。
炮灰儿们傻了,看着他们把昨天卸下来的东西一件一件装上车,准备离开祭旗坡。
就在阿瑟麦克鲁汉坐在车上阴着脸等候他的士兵时,康丫开着吉普车由横澜山阵地那边来到祭旗坡,停在美国人的吉普车前面。
林跃从车上跳下来,看了一眼呆望这边的新老炮灰儿,朝阿瑟麦克鲁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