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万?”
“十三万,不是十一万。”
“有三四年了吧?”
“不,五年半。”
“那会儿还是我跟那银行的女朋友炒股时跟你借的吧。”
“小赵嘛。”
“这得加上利息。”
林跃半开玩笑地道:“好啊,我算过了,按照银行同期利率,本金加上利息一共是十五万七千八百九十二块三,作为好哥们、老同学,我把零头给你抹了,你给我十五万八就好。”
俩人到了客厅沙发坐下,没说几句话吕夫蒙呆住了。
抹零头抹成进位操作,世界那么大,他只在余欢水这儿见识过。
“行啊,老余,你这帐算得够精明的,以前没发现你是这样的金融人才啊。”
“以前没发现,现在发现也不晚啊。”林跃顺着他的话往下扯:“你看现在那些品牌贷款,砍头息,手续费,保证金什么的,贷二十万到你手里能有十五万就不错了,我这已经是按亲情价给你算了。”
“没问题,我给你十六万,这钱小意思,我就想知道你这么着急要,究竟碰到什么事了?”
“我想换个活法,先从给自己买辆车开始。”
“买车?真买车?”
“当然了,都说穷玩车富玩表,这表我是玩不起了,车好歹搞一辆,买菜代步什么的,方便。”
“行啊,老余,你这一向省吃俭用的主儿,现如今也学会享受生活了。说吧,是不是你老婆撺掇你来要钱的?”
林跃拿手指了指他,脸上挤出一个“你懂得”的笑容。
吕夫蒙很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啊,就是脾气太好。有时候啊,这男人……对女人应该强势一点,不能老想着讨好她们,这会暴露你的需求,需求你懂不懂?”
林跃说道:“这么说来,你能做了唐韵的主?”
吕夫蒙说道:“那当然了,我在唐韵心里的形象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林跃笑着锤锤他的肩膀:“看把你牛的。”
俩人这番说笑,任何人听到都会以为是好朋友间的调侃,不过林跃很清楚,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买车……说吧,想买个什么车?”
“就我这点家底,哪有选择的余地,有多少钱就买多少钱的车。”
吕夫蒙一撇嘴:“那不行,买车不能马虎,怎么着也得是BBA级别的吧。”
林跃心说来了,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那我哪儿买得起啊,最便宜的也得二十几万呢。”
吕夫蒙大包大揽道:“你就去看,看好了给我打电话,钱分分钟给你转过去。”
林跃装出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才下定决心不占人便宜的样子:“不要,不要。”
吕夫蒙被他问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被林跃道破心事的尴尬,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窘迫,也有未料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迷茫。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是欠大壮的,可我不欠你吕夫蒙的,你可以看不起我跟我绝交,可以替大壮的母亲主张赔偿,但是你别想站在道德高地,用指责我来平衡心里的愧疚。大壮的死,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今天我话撂在这儿,画拿走了,要么你连本带利拿我的钱来换,要么我把它卖了。如果唐韵因为一幅画跟你闹分手,而不是一起面对,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我觉得这样的女朋友不要也罢。还有,从今往后呢,你别叫我哥们儿,我也没你这样的哥们儿。”
林跃拎起沙发上的公文包搬着画往门口走,吕夫蒙想要拦他,不曾想他从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擦的一声点着火。
“你敢拦我,我就烧了它,唐韵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你们当然可以告我,抓我去蹲大狱都可以,但是从今往后,你们在上流圈子的名声就臭了。你不是要给她开个展吗?欠钱不还被人上门追债的老赖开的画展,谁会光顾?谁会买你的画?三十万,换你一个前程,亏吗?不亏吧。”
吕夫蒙不敢动了:“老余,你别冲动,千万别冲动,把火灭了,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不是要钱吗?我分分钟给你打过去。”
画是唐韵画的,能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本身就说明了它对她的意义,真要给林跃一把火烧了,那可不仅仅是亏钱的事。
林跃背退到门口,看着对面所谓的老同学,好哥们儿:“吕夫蒙,到现在你还跟我玩虚的,你如果真是有钱人,会躲在唐韵的车里不敢抛头露面?当我不知道某些在银行工作的女人多能作是吧?跟小赵谈恋爱那几年欠了不少人的钱是吗?而拖欠我的借款在你看来是成本最小的一个对不对?”
“我爱撒谎,我爱撒谎是因为遇到难事的时候,想要寻求成本最低,伤害最小的途径化解自己的困境。你呢?你比我还爱撒谎,你撒谎是为了你的野心,你的人生,你的钱。大壮死后,我成了爱撒谎的骗子,媳妇儿媳妇儿看不起,领导领导瞧不上,你呢?骗出一个交际花来,骗出一个画家女朋友来,骗出豪宅豪车好生活来。”
“骗一人为罪,骗万人为贵是不是?你有什么资格在心里鄙视我责备我不诚实?如果我是人渣,你他妈就是人渣中的人渣。”
“呸!有你这样的朋友,我脸红,臊得很。”
说完这些,林跃推开门走出去,嘭的一声把房门用力关上,留下脸色阴晴不定的吕夫蒙站在逐渐黑下来的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