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于是破涕为笑。
在小镇,虽然经历了中“批孔”、“打倒臭老九”等运动,但传统的观念还是很强,所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私人拜师学习仍然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一般需要有介绍人和一套拜师礼仪和给相应的费用,一旦形成师生关系后,在出师之前,梁如海都可以像对待自己子侄那样差遣和管教学生。如果是手艺匠人的拜师,条件还要多得多。
周洪培托街上茶馆的冯老板,请他作为介绍人,冯老板识得人多,面子也大。
冯老板过了两天就回话说梁老夫子还没让他把话说完就拒绝了,说他不收弟子。
周洪培现在在这牛尾街上也是小有脸面的人物,没想到一个街头给人写信的老头居然还摆架子,说什么就不想再去求人了。
想不事情如此不顺利,周思非常的郁闷,寻思着还有没有别的途径接近梁老夫子。
不料天无绝人之路,周洪培曾经医冶过的一个人叫洪五叔的,在茶馆里偶尔听冯老板说起此事后,主动跑来给周洪培说梁老夫子是他的房客,他去找梁老夫子给他们说。
第二天他就带来消息,说梁老夫子同意先见见孩子再说。
于是一个闲天,周洪培买了一条烟、一瓶酒、一斤花茶、一斤糖,然后带上周思上洪五叔家去。
从街尾沿路走莫约走了一里多路,然后拐进一个山坳,再行几百米靠山的一处院落就是洪五叔家。
洪五叔见他们来了,就丢下手中的编竹篱活,说梁老夫子住的是他家的老房子,还要往里走一段,于是带他们去,边走边给介绍,梁老夫子大概是在71年的时候来到我们生产队的,听说以前是个有名的书画家,后来被打成“五类分子”,送到这里来劳动改造,但县里有领导暗地里打招呼要关照他,因此梁老夫子就没有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平时靠给大家写书信、对联之类挣点生活费。
边说就看到半山上一间竹篱土墙房屋,房屋看起来有些简陋,但屋旁几笼翠竹、屋前宽阔的庭院和一排花草让这简陋的土房屋变得不俗起来。
梁老夫子正在屋外浇灌花草,洪五叔快步过去向他介绍了周洪培和周思,并说明来意。梁老夫子看着父子两人,点点头,向周洪培说道,“周医生,之前我不知道托冯老板来说的人是你们,所以就一口回绝了,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昨天洪五叔来跟我说我才知道。”
周洪培听到洪五叔介绍,现在又亲自见到梁老夫子恬淡从容的气度,已心知梁老头不是普通的代笔先生,所以现在对梁老头的态度由最初的不满变得礼貌起来。现在听到梁老夫子这么说,周洪培忙说那里,“那里,那里,是我们冒昧打扰老先生。”
梁老夫子请他们到了屋内说话。
这是有三间房间土房屋,左边一间是厨房,右边一间是睡屋,中间是堂屋,被梁老夫子改成了画室,室内就一张大木桌和几把竹椅,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等,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多幅字画。
梁老夫子拿出几个茶杯,倒上茶水,然后是一阵客套话,待宾主坐下,梁老夫子打量了一下他们父子两人,目光停留在周思身上,然后开门见山的说:“老夫一向清净惯了,本无意收学生,但这小孩少有侠义,我特别喜欢,周医生也连番托人,很有诚意,又是洪五叔亲自介绍来,我若再是坚持不收也过意不去,不过学书学画都是要讲天分的,我还是需要简单测试一下,看小孩适不适合学,如果合适学,老夫就破例收他当学生。”
父子两人一起连连点头。
梁老夫子拿起笔,在桌上练字用的毛边纸上写下“一”字,然后对周思说,你照我这样写100遍,不用着急,慢慢写。
周思一下就明白,梁老夫子无非是想考他的模仿力和耐性,这还难不倒他。
梁老夫子打了个招呼,便出去打理他的花草,洪五叔也跟着出去。周洪培一个人无聊的看着墙上的字画,等周思写字。
周思不敢大意,拿起毛笔认认真真的一笔一笔的写,花了十多分钟,用了两张大毛边纸,写完了100个“一”。写好后发现写得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好,他这才感到心中惴惴不安,生怕通不过梁老夫子法眼。
梁老夫子进来仔细看了他写的“一”字,从第一个“一”字看到最后一个“一”,周思此刻心情如同等待放榜的考生,心里暗骂自己经历过了无数次考试了怎么还是那么沉不住气。
老夫子沉默半晌才说:“笔法稚嫩,模仿得粗糙,气势也很浮躁。”听到这里周思一颗心不断往下沉,完了,拜师眼看就没戏了。
“不过……”老夫子语气一转,一下又把他心给提起来。
“整篇字写得还算用心,看你年纪尚幼,也算是难得了。这次我就破例收下你这个学生吧。”
周思一声欢呼,雀跃起来,周洪培当即送上拜师礼,按习俗,周思给梁老夫子磕了3个头,敬上茶,就算正式拜师了。
眼看自己第一步目标顺利达成,周思在心里高兴得狂喊:哈哈,我终于成功拜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