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顾倾歌正在写单子,列的全是香烛纸钱、酒水水果一类的东西。
她一样样的盘算,神情专注。
莫景鸿进来,就瞧见了顾倾歌的模样,不动手、不发火的顾倾歌,整个人都温温柔柔的,周身笼罩着一股柔和的光晕。
尤其是在昏黄的烛影照应下,她的模样,更显得柔和温婉。
莫景鸿的心不禁软了软。
“倾歌……”
莫景鸿回来后,头一次听他这么称呼自己的时候,顾倾歌心动也心软,可而今再听,却没了多少情绪。
顾倾歌没有抬头看莫景鸿,她只是轻声询问。
“娘之前来过了,说你在户部的职务出了些岔子,让我为你走动走动,这事你怎么看?”
顾倾歌问的直白。
莫景鸿抿着唇,半晌才开口,“会不会让你为难?”
顾倾歌闻声,笔下顿了顿,“我倒是没有什么为难的,左不过就是拿父兄曾经的功绩和交情,去换两分脸面罢了。只是,当初你中探花的时候,你曾跟我说过,你想靠着自己拼政绩,祖上恩荫虽好,却总归不敌自己一手拼来的荣耀踏实,我担心你日后恢复了记忆,想着曾经的壮志豪情,会怪我为你走动,损了你的傲骨。”
莫景鸿脸色发僵,他根本说不出来话。
让他怎么说?
说让顾倾歌去为他走动,过往的事他都忘了,壮志豪情,体面脸面、所有骨气他也都忘了,都不要了?
哪怕他心里再想,这种话他也说不出口,尤其还是在顾倾歌面前。
可让他说,让顾倾歌不要去,他还可以靠自己?
但他现在确实需要人拉一把。
莫景鸿心沉的厉害,他神色僵硬,左右为难,他的眉头蹙成一团,以至于看着顾倾歌的时候,眉宇间也不免染上了些埋怨。
但凡顾倾歌体贴一点,主动把事情做了,他又何苦这般为难?
别人家的夫人处处体贴,处处为夫君着想,他与顾倾歌十几年青梅竹马,却连这点体贴都得不到——
哪怕顾家大厦倾圮,不复当初,她去走动也未必就能成事。
可她连点态度都没有吗?
屋里安静,顾倾歌抬眸,刚好将莫景鸿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心不自觉地沉了沉,顾倾歌愈发觉得,自己的试探,大约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可不是好结果,也是结果。
比稀里糊涂的强。
顾倾歌勾唇,放下了笔,“瞧你脸色沉的,果然,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最不喜官场钻营的这一套。人生不如意事常**,虎落平阳,龙陷浅滩,倒也不稀奇,只要机遇一到,逆风翻盘扶摇直上不是难事。你有实力,等等倒也好。”
“我……”
“娘那边你再劝劝吧,也省得日后被人诟病,说你结党营私,工于心计,还急功近利,不值当的。”
“嗯。”
半晌,莫景鸿才淡淡地应了一声,他将所有的心绪都压了下来,没有再多言。
顾倾歌拿着单子上前,到莫景鸿身边,将单子递给他。
“这是?”
顾倾歌也没兜圈子,“你出事的这大半年,我在玄清山上的禅光寺,为你点了长明灯,我爹娘、兄长他们的牌位也供在那,长明灯也在那。到了年根了,你也回来了,你陪我一起去趟禅光寺吧。给我爹娘他们添点香油钱,好好的上柱香,顺带着把你的那盏长明灯也下了,你虽失了记忆,可人还好好的,点着不吉利。”
莫景鸿诧异,“倾歌,你肯让我去看爹娘?”
“去看看吧。”
“那你是原谅我了吗?倾歌,你原谅我了,不怪我了,是吗?”
对上莫景鸿的眸子,顾倾歌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她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她也懒得跟莫景鸿说谎。
“谈不上原谅,只是,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向前看吧。”
“倾歌……”
“明日我准备东西,后日一早咱们出发,我让金嬷嬷、周嬷嬷给你准备了身荼白色的袍子,就穿那一身吧,我爹娘喜欢那个颜色。袍子应该做好了,你去找周嬷嬷她们拿吧,回去试试看,不合适好改。”
“好。”
莫景鸿有种瞧见了希望的感觉。
虽然让顾倾歌为他走动的事没成,可顾倾歌态度好转了,也十分难得。
兴致勃勃地应了一声,莫景鸿转身便去找周嬷嬷了。
看着莫景鸿的背影,顾倾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试探开始了。
相识十几年,若是可以,顾倾歌并不想与莫景鸿为敌,也但愿莫景鸿给她的答案,不会太差!
不然……
顾倾歌的眼底,闪过一抹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