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七七蹙眉:“你是想在中途设卡拦截?”
“这是一场战争,阿秀。”陈伯衍说着,目光里透出一丝冷意和决绝。他再次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武”字,力透纸背。
“想要搏出一条生路,唯一的办法只有两个字——武力。”陈伯衍抬眸看向孟七七,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散兵游勇,不可取。”
孟七七明白陈伯衍的意思,想要设卡拦截,并在最后守住神京,必须得所有人通力合作。而合作的前提是,他们要有一个足够强硬的统帅。能够成为统帅的人,地位、修为、御下之能缺一不可,而放眼整个仙门,这样的人寥寥无几。
金满那样任意妄为的人不合适,孟七七自己这样惯于独往的人也不合适,阮空庭那样的又太过温和,思来想去,只有陈伯衍。
他是陈家的少主,又是剑阁大师兄,在仙门中本就地位超然。而他自幼在军中长大,统帅能力毋庸置疑。他还有足够的魄力,足够的远见。
越是想,孟七七越觉得大师侄哪哪儿都好,其余的人都不配给他提鞋。
只是如此一来,陈伯衍身上的担子就太重了。而天下修士千千万,桀骜不驯之辈多如牛毛,又有多少人能真的顾全大局听从调令?
陈伯衍看着他,唇角终于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他伸手把人拉到近前,低头与他额头相抵,“小师叔在为我担心么?”
“是啊。”孟七七抱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半是心疼半是揶揄地说道:“若有人不服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好。”陈伯衍抚过孟七七的柔软黑发,忽然间什么都不愿去想了。
末了,孟七七又问道:“秘境里的那些阴灵……可曾散去了?”
陈伯衍摇头,“他们还盘桓在那里。但我把季月棠的尸身取走了,日后或许有用。”
“那些阴灵和魂草,究竟是什么章程?”
“阴灵消散之后,就化成了魂草。应是九转生灵阵的缘故,让这些被献祭者无法转世投胎。”
这话,听得孟七七不由咋舌。尧光手段之狠,恐怕他跟陈伯衍加在一起都比不过。不过转念一想,若是没有尧光,他们或许都不可能出生,也不会相遇,实在是没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
静静地温存了一会儿,孟七七又抓紧时间谈起正事来,“你目前能调动的统共多少人?光靠神武司那些修士,恐怕不够吧。”
“嗯。想要在各地设卡拦截,还需五侯府和颐和公主的助力。”陈伯衍说着,取出地图来与孟七七看。
孟七七沉吟片刻,道:“五侯府门生遍布各地,三教九流应有尽有,确实有用。颐和公主那儿应当也不会问题,只是……金满,你有收到他的消息吗?”
“他在浮图寺。”陈伯衍道。
“浮图寺?他去那儿做什么?”孟七七疑惑。
就在孟七七疑惑间,已消失数日的万铢侯金满,正如陈伯衍所言那般,出现在浮图寺后山的僧舍里。
若是孟七七在此处,他一定不会对这间僧舍感到陌生,因为这正是一念和尚的住处。当初他与金满来到浮图寺,就是在这里遇见了一念。
如今的僧舍,看起来仍如当初一般。
金满推开篱笆慢悠悠地走进去,目光扫向那口破水缸。水缸里的水仍是满的,破口处渗着水,可见僧舍的主人刚刚把水添满。
这本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水缸,缸里那条缺了鳞片的鱼也无任何特殊之处,但金满却为之驻足,负手站在缸前,专注地盯着那条鱼看。
身后传来“吱呀”的开门声,一念和尚感应到来客,主动出门相迎。
“阿弥陀佛,原来是金侯爷到此,不知所为何事?”一念眉目温和,见着金满,也没有露出一丝多余的惊讶。
金满没有回头,问:“你为何要救这条鱼?”
“上天有好生之德。”
“上次我与孟秀来此,你说——也不知是谁,竟把好好一条鱼用绳子拴在了路边,所以你救了它,对不对?”
一念颔首,“正是。”
金满继续说道:“你后来又说,山下一户人家的幼童去世了,你要去为他做法超度,对不对?”
一念没有再说话,他抬起头来看着金满,目光中满是慈悲。
金满终于转过身去,面对着他,幽幽道:“可是你没有说,是那个幼童把鱼拴在了树上。你救了鱼,却杀了孩子。”
话音落下,一呼一吸之间,气氛陡然凝固。
一念和尚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动摇,他不反驳亦不点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金满见到他这幅悲天悯人的模样就觉得窝火,埋藏于心底的恨意几欲将他的理智焚毁。他死死地盯着一念,再问:“十四年前,风雨山土地庙,有个叫蝉儿的丫鬟,是不是你杀的?”
闻言,一念和尚无懈可击的悲悯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