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贤弟!”夺护苏倾后的翌日巳时,苏衍推开厢房大门,兴冲冲地喊道。
这间屋子朝南,若是闭户则一片昏暗,苏衍一推门,大片大片的阳光迎射进来,可却没有惊醒酣睡中的苏倾。
“贤弟当真是懒虫哇!快醒醒吧。”苏衍拔高了嗓音道。
苏倾坐起身来,朦朦胧胧地揉着眼睛,嘴里呢喃着应答皇兄。
“皇兄带来一个极好的消息,你想不想听呀?”苏衍笑着,故意吊他胃口。
“好消息?想,想!当然想啦。”苏倾灿若星辰的童稚眼眸闪闪发光地盯着苏衍。
“皇兄听闻有宫人在御林苑发现了从未见过的奇兽,虽行动迟缓,但与任何寻常兽物都不同,”苏衍认真道,“体态似寻常四足动物,但行动却如蟒蛇般以腹蠕动。”
“哇!世间竟有如此奇特之兽!明日便一同探个究竟可好,皇兄?”苏倾迫不及待道。的确,他这般年纪正是好奇心与冒险心最重的时候。
苏衍正有此意,二人一拍即合,欢天喜地地约好了。
所谓女性往往较男性早熟,同为十五岁的太子妃却冷静淡然。
明知处在风尖浪口的自己定然已经惨遭毒手,却曾不向皇子苏衍提起此事。这两日,那母后的侄女望向自己的眼神愈发轻蔑,太子妃亦不以为意。好在服茶这两日来没什么剧痛难挨,只不过偶尔大喘起来,小腹会有所阵痛,然而太子妃宁愿冷汗大串滴落,也要咬紧牙关不叫一声疼。
既然是即将走入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了,就不要再让这个世界的人为自己担心忧虑了吧,更何况,担忧她的人亦是她深爱之人。
太子妃仍是一如既往地磨墨书画、采花赏月,或与太子言笑晏晏,或独自陶醉于天地之间。
此日,正当太子妃闭目养神、恍惚间欲将进入梦境时,听闻有阵阵脚步声传来。听声音沉稳有力,不像是寻常婢女。
猛得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身材瘦削、而脚掌奇大的男人,这男人一副道士打扮,然在这初春却着严冬服饰,仿佛是为了遮掩他那清瘦的身躯似的。
太子妃诧异道:“君乃何人?怎生乱闯宫内?”
道士无言,径直走到她身旁,将一块璞玉塞入她手中。这璞玉上系着一条长长的红绳,直拖到了地上。
太子妃见道士向她走来,本欲转身逃跑,却被那道士勾了魂似的,只能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璞玉。
这璞玉触手温凉,却不似一般的璞玉刻有花纹,只平滑地像是精心打磨过的。看成色却是她贵为太子妃也见所未见的上乘玉,不知那工匠怎舍得狠狠削平它的。
“娘娘,娘娘,用膳时辰已到。”
“啊!”太子妃被奴婢惊醒,一睁眼宫门外已是黑漆漆一片,宫中华灯纷纷点燃,便道,“本是想小憩一会儿,竟已这么晚了。对了,那道士呢?”
“道士?奴婢一直守在娘娘身边,未曾见过什么道士。”奴婢答道。
太子妃松了一口气,笑道:“定是本宫睡得迷了,糊里糊涂将梦境与现实也分不清了。”
正欲起身,手掌一使力,便觉一温凉的物事硌着掌心。心下诧异,鉴于奴婢仍在身边,便不动声色道:“本宫正好饿了,用膳罢。”
奴婢诺了一声,便在前领着太子妃。太子妃将手掌微微张开了些,只见那平滑的璞玉周围还有诸多红线。
翌日。尚是三更,天地间一片黑压压的,而近处的物事依稀可辨。天下仿佛都沉浸在酣睡中,弥漫着宁寂的气氛。
马儿的嘶鸣声打破了这片寂静,苏衍兴致冲冲地唤着小弟:“苏倾,快些起床啦,一同去捉那奇兽!”
苏倾微微张开了口,好像要说什么,随即又被困意击沉了,又睡了过去。
苏衍无奈道:“你这懒虫!昨日还意气风发的呢。”
苏倾翻了个身,嘟囔着:“皇兄……将奇兽捉回来……带给苏倾见识见识便可……”
苏衍见小弟睡意昏沉,不忍催促,吩咐了侍卫要多加防护这间厢房,便跨马骑乘了。
待到天光透过云层远远地铺洒于大地上,四处虽灰蒙蒙的亦已显现形状,看样子不久天便要大亮。
苏衍只捉到了些寻常小兽,却心念小弟苏倾,担心天亮之后母后便会发现小弟独自一人待在房间,于是不敢再仔细搜寻,当即策马奔腾至府中。
想起临行时,小弟说过想见识一番奇兽,然自己却没有捉到、甚至于自己也都未能见上一眼,心里便生出愧疚来。
苏衍尚在厢房门外,就迫不及待道:“苏倾,皇兄没有贤弟的陪伴,骑射意气锐减啊。”
一边说着,一边推开厢房门。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被推开,黯淡的灰光照射进来。
苏倾仍安详地躺在床上,然而苏衍的心却突突跳起来,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快别睡啦!这都什么时辰了。”苏衍又唤了一声,但苏倾仍是不作答复。
苏衍无奈,心道这小弟真是调皮捣蛋,便在一旁的床上躺下,眯着眼睛养精蓄锐。
渐渐地周围鸟儿婉转的啼声响亮起来,你唱我和好不热闹,苏衍辗转反侧间,忽置身于一石室中,周围四面都是打磨光滑的石壁。
苏衍不禁伸手轻轻抚摸着这平滑的表面,隐隐约约间看见太子妃如玉般晶莹剔透的脸浮现在石壁上,冲着自己娇笑连连,苏衍心中一动,正欲与其温存,忽而太子妃逐渐远去了……
墙面上由远及近,又一张脸愈发清晰起来——是贤弟苏倾啊。
苏倾好像在向自己埋怨着什么,小嘴嘟嘟囔囔动个不停,然而却与自己隔了千丈远一般,自己纵是什么也听不见,只好爱怜地抚慰着他的脸庞。
苏衍悠悠转醒时刻,偏头望着苏倾,越想越觉得诡怪。
忽的挺起身来跳下床,扑到苏倾身上,疯狂地摇动他的身子。
苏倾仍毫无动静!
苏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颤巍巍地将手指伸到了苏倾鼻下
——已无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