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又恢复了先前的生疏姿态,回道:“某在归德坊中寻一客栈住下便是,郎君赶紧回去罢,明日某再登门拜访。”
“坊中原是有间馆舍,如今却关了。”裴渠语声温温和和,给出的事实却是一盆冷水。
坊门将锁,夜禁后不得出坊,不然得作犯夜处置。
南山于是顿住步子,脸上微微起了难色:“那……”
裴渠似能看穿她心中一点鬼心思,忽然极顺她心意一般,说道:“南媒官若不嫌弃,裴某教府中管事收拾出一间客房来,你住下便是。”
南山从善如流,也不推拒,客客气气说:“叨扰了。”
裴渠带着南山进了府,迎面便撞见今日中午南山遇见的那位挑担大哥,南山一问才知这大哥乃是裴渠的一名长随,唤作石庆,已跟了裴渠多年。
石庆缠住南山“叙旧”,那边裴渠却是先行一步去换衣裳了。
待裴渠走后,石庆才道:“我带南媒官去挑屋子,可好?
南山将包袱换了个手提着,点点头,跟他往里去。此时夜幕低垂,坊中鼓声已尽,檐下灯笼闪着微光,廊屋过道中抹得是一派洁净。石庆骤然停住步子,转过身来:“我家郎君极爱干净,南媒官记得到廊屋要脱鞋。”
南山二话没说将鞋脱了,只穿着白足袋便跟着他往里去。
南山走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石庆觉着后面跟了只鬼一般,阴恻恻的,不由脖子一缩,扭过头看了她一眼。他想起南山白日里避开从天而降的沐发水时那敏捷的反应,竟觉得这小小媒官大有来头。
南山很识相,挑了间极狭小的屋子,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一张靠角落放置的寝床,没有帐子,床上的蔺草席似乎刚洗刷曝晒过,味道干干净净。
石庆说:“南媒官不必客气,若需要什么尽管问我要便是。”他话音刚落便走了,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至撞上了换好衣裳的裴渠。
“哎呀!”石庆站定,又小声说道:“七郎可觉着这位小媒官有些可疑?”
裴渠却叮嘱他:“勿要多嘴。”
石庆将这话题搁在一旁,又道:“徐少卿说是要到洛阳来,却又不知是什么时候,可要提前收拾间客房出来?”
“好。”
石庆得了话便转头去忙活,裴渠却是径直穿过了走廊,在廊屋过道尽头看到了南山的一双鞋。姑娘家的鞋尺寸并不可观,一路风尘仆仆赶来,鞋面也不能说干净。
裴渠低头看了会儿那鞋,犹豫了半天,竟俯身将其拎了起来。
而此时南山正在屋内整理她那十几卷美人图,天下人各有长相,若非要讲求一个缘分,那眼缘大约排在第一位。而样貌好一些的,在这件事上兴许能获得更多优待。故而她带了一堆,画的全是美人儿,只愿裴七郎有相看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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