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对她坦陈有关朝歌的事,也是最后的试探与确认。南山言辞语气中总有些故作轻松的意味,好像当真在听旁人的事,其实内心……也觉得委屈罢。
这些年她失了味觉,练就了那样一身本事,这些……与沈凤阁有关系吗?
她若是跟着沈凤阁,这些年是站在谁的一队,又与谁对立呢?将来朝局变动,她身为其中一颗棋子,又会有怎样的命运?
裴渠深思熟虑了很久,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反正不能让她留在沈凤阁身边,所以必须想尽办法将她娶到手。
书读多了的人总有几分难辨的痴傻,在感情一事上尤甚。分明前一刻还清楚自己立场,这一瞬立刻变得不讲道理脑子糊涂起来。
他的静坐沉思行为终于被帐中不计其数的蚊子给打断。蚊子在雨天似乎变得凶恶贪婪得多,即便吸饱了血,却还是嗡嗡嗡地绕耳盘旋不肯离去。
裴渠试图打死其中几只以儆效尤,可他身手实在烂到家,努力一番全无作为,两手空拍了十几个巴掌,手心都拍疼,一抹,却是干干净净,一只蚊子尸体也没有。
他又认真地想念起南山来。
徒儿身手那样灵巧,一定没有这样的烦恼。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南山的确没有蚊子困扰,但也是辗转反侧了一夜,只因老师的“不当”行径。
她是没法厘清自己情绪的,从九年前到现在,她经历了太多事。从破灭到重新燃起希望,收起心防大胆地去信任一个人,到慢慢封闭自己,再到失望、抱怨、甚至自弃,直到现在变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好像没了心肺。
这些年她早明白了人和人之间的那些关系是多么脆弱。就算纠缠不清怎么也断不了的,也大多是孽缘,令人心神烦躁。她和裴渠之间,断了九年,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以师生关系相连,将来呢?
好像不用去想将来,她只活在当下好像已活了很久。
当下这一团黑雾并不能令人好好享用人生,若能如外面的天一样,也会放晴就好了。
她最后一次翻身时,看到了外面晨光,于是起了床,简单梳洗一番精神焕发地打算悄悄溜出沈府。可她还没走到门口,便被执事逮了回去。执事道:“台主请南媒官一道用早饭。”
南山硬着头皮回到堂屋,下首的小案上已摆好了早饭。沈凤阁面前的矮桌上仍有鱼鲙,他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被人知晓爱吃鱼鲙的弱点,爱某种食物爱到极致大概是甘愿死在这上头吧。
沈凤阁不与她打招呼,也不与她说话,南山便将早饭囫囵塞入胃里,打算早早告辞。可她刚站起来,沈凤阁便抬首说:“你过来。”
南山低头走过去,沈凤阁从鱼鲙盘上拿了一朵含苞待放的金银花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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