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
絮雨怒气一时再难抑制。
“你莫非仍是当年十五六岁无知儿郎子?我何德何能,叫你能够一往情深到此地步?你以为你故意踢翻梯子害我倒你怀里,他便会心酸不已夜寐难安?你以为在我面前讲出那些荒诞可笑的情话,他就会因你我之间情分不浅万箭穿心?你醒醒可好?我讲过我与裴二彼此并无干系,他就算真对我多看了一眼,也只是出于曾相识的几分护周全的责任而已。”
“世上并不止你一人丧母。我也不信,你真的盲愚到分不清你兄长一事当中的是非曲直。我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宇文峙起初一脸漫不经心,随后变成冷笑,等到絮雨说到最后,他脸色已是隐隐发青:“何话?”
“与其自艾自怜愤世恨人,不如做个大丈夫,手刃害你母亲的首敌。真若认定裴二就是害你兄长命的人,那就堂堂正正复仇,别谋算许久,最后只会将我牵入,拿出这叫我也瞧不上眼的儿戏般的下三滥手段!蜀地古来多丈夫,劝世子莫做呆孱头!”
宇文峙僵立片刻,肩膀微动,状若抬臂。
“怎的,你还要杀我不成?”絮雨全无惧怕,只冷眼瞧着他。
他那一臂停了一停,猛将案上那一只装着金片的匣子横扫到地。咣当一声,金匣翻覆,片金若闪波金浪般层层叠叠自箱口内翻涌滑出,散满一地。
他昂头踏过金片大步而去。
絮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于觉得胸中恶闷之感略散去几分。低头看着地上的金片,蹲下去,一张张捡起,忽然这时,耳中又传来一阵急促踏过楼面的脚步之声。
她抬起头,见刚走不久的宇文峙又回来了,站在门口冷冷道:“明日正午,我在春风楼设宴,给那金风楼的玉绵下了官牒!你爱来不来!”说完拔腿就走。
絮雨回神来,心跳了一跳,终究是被勾了起来,起身追出去叫住人:“等一下!”
他双手负后,停步,却未转身。她在迟疑间发问:“你怎知我想见此秋娘?”
宇文峙微微偏头回来,淡淡道:“我还知你入京第一天匆忙住了永平坊。至于此人,你不是常在金风楼外转吗?门口的奴子都认得你了!问两声便知,这有何难?”
絮雨一呆,蓦然明白过来,不禁后背一阵冷骇。
原来首日在开远门冲撞她后,这宇文峙竟就遣人跟随着她。
“随便你如何想。”
他又冷声道,“在你被姓裴的接来此处之后,我便叫回了人。我今日也是受教了!从前我狼心狗肺害过你,这回你又来给我母亲画了追福画,就当是我绵薄之补。来不来随你!”说罢伴着一阵咚咚之声,足靴踩踏楼梯直下,扬长而去。
这一晚絮雨几乎是醒着到天亮的。并没有多少犹豫,次日她提早赶到春风楼,被宇文峙领进去,藏身在了宴堂的一方围屏之后。此处能清楚地窥到宴堂内所有参与筵席之人的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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