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
就在走到门口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含含糊糊的问话之声,嗓音软哝哝的,带着浓重的困意。
裴萧元停步转头。
朦胧的夜影里,她半醒未醒,随了问话,身子动了一动,看去好像就要掉下竹床了。
他箭步转回,伸臂将她拖住,轻轻送回到床上,放在中间。
“公主安寝,我在。“他俯身向她,用极是轻柔的声音,低低道了一句。
絮雨眼眸半闭,手指好像摸到了一段热烘烘的坚实的肘臂,安了心,咕哝道:“我说了,你不用出去的……“
裴萧元任她握着自己的臂,在黑暗中静静坐着。半晌,听到她呼吸轻匀,慢慢低头,凝视着夜影中那一张沉眠的面,看了片刻,最后还是轻轻抽臂,蹑步而出。
她是完全地信任他。
然而,坐怀不乱,那该是如何的贤人才能抵达的境界。
在体味过枞树林中那一段曾暗暗冒犯于她的隐秘经历过后,裴萧元知道,至少,在他这里,恐怕是很难做的到的。
絮雨这一夜睡得甚是香甜,次日醒来,已是晌午,裴萧元自然不在她身边了。
昨夜一场暴雨,冲断附近一座小桥,出去的路被阻断,他已帮山民去修桥了。这个白天,因此意外,也一直耽搁到傍晚,道路才重新恢复,他接回絮雨,辞别老翁,带她回往长安。
她知道他昨晚是在外面过了一夜的。丑儿告诉她,一早出来,就看到郎君一个人横剑于膝,盘腿,靠坐在柴门外的墙头上,还叮嘱他,小郎君昨夜累,不要吵醒人。
半夜,在金乌骓快要将二人带回到长安,城门已是在望,她终于忍不住了,回头问他,昨夜为何不听自己的话。
这一路上,他没说话,她也是。
这是两人之间说的第一句话。
“公主体谅臣下,是公主仁善。为公主守卫值夜,却是臣的本分。”
他是这么应她的。而且,起初他仿佛不大想回话,是她又逼问一遍,他才这么应道。
他已好些时候没在她面前用“臣“来自称了,此刻竟又一本正经起来了,而且,在答她的时候,絮雨留意到,他根本没看她,目光好似掠过她的头顶,在看着前方那越来越近的城门。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竟叫絮雨暗暗有点想笑,便是带着这种也不知何来的幽微的愉悦之感,她发现了一件事,城门被他叫开后,出现在面前的,竟是赵中芳与韩克让的两张脸。
终于守到这二人回来了,赵中芳和韩克让的神色各异。
韩克让飞快看一眼老宫监,立刻沉面,命裴萧元下马。
老宫监则是长长松了口气,随即满面喜色,仿佛完全没看到二人共骑,甚至,他还与裴萧元如常那样招呼一声,接着便低声催促絮雨登上一辆等在城门附近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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