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打了声唿哨,召来不远之外的坐骑,纵身跃上马背,又从附近一名卫兵身上摘下刀弓,催马便追了上去。
絮雨登上附近一处高地,远眺。
旷野地里,承平纵马在前疾逃,裴萧元紧追不舍。双骑一前一后,捷若流星。忽然,裴萧元停了马。
他摘下了肩负的长弓,搭箭,将弓拉得如若一张圆月,静静瞄准前方那一道正在疾驰的背影,许久,直到前骑快要逃出他的一箭之距时,倏然放箭。
在那一根曾放过数之不尽的箭簇的拇指松开了紧紧勾着的弓弦的刹那间,他清劲面容上的一侧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利箭撕破野风,裹着低沉而刺耳的尖啸之声,朝着前方靶人追赶而去,深深地钉入了那人后心的位置之上。
承平从马背上一头栽下,人摔落在地。他趴着,便如死去。然而片刻之后,却见他似又缓回来了一口气,竟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蹒跚着走向前方那匹察觉主人不对而掉头返还的坐骑。当人马相遇,他一把攥住马缰,爬回到了马背之上,在马再次开始疾驰之时,他便趴在上面,一动不动。
片刻过后,忽然,他缓缓回头,盯着身后那道凝立着的越变越小的身影,任马将他带着渐渐远去,最后,彻底消失在了通往北方的苍莽野地之中。
第125章
八百道隆隆的暮鼓声中,一只早便闻声不惊的昏鸦收翅半阖眼皮,高高停在一座崇宫峻殿的顶上。琉璃碧瓦反射夕光,令鸟背上的一片漆羽也耀动着一层金绯色的浮光。
“周画师今日也没画完吗?”
一名灰衣小宫监抱膝坐在崇天殿前的一道文石台阶角落里。他眯眼眺望着远处宫墙后那即将消失的半轮夕阳,顺口向着身边同伴发问。
残阳红光斜照,铺满了大半的宫阶。在日暮光影里,宫阶之上这座殿宇廓影显得愈发巍峨宏伟。正如它的宫殿之名,等到启宫的那一天,它将会如天枢星辰般凭凌长安,受着来自四围的拱拜和景仰。这两名趁着傍晚在此躲懒小歇的宫监身影,在此宫殿之前,更是渺小得更是如同两只微蚁。
然而,这大一片看起来如炉火一样的红光,照在人的身上,却是冷的。
便如这入了冬的长安,叫人感觉不到半分的暖意。
同坐的另名小宫监撮捻几下自己冻得发冷的手指,扭头看了眼身后那面半开的雕云龙纹殿门,用带了几分抱怨的语气道:“可不是嘛!想是又要画到半夜三更了!”
从早到晚,无论几时,内中那绘壁画的画师若是不走,他们这些在此值事的宫监便也不能离开,须随时应命。
因为公主重视,对画师也极是礼遇,上命下达,加上此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故从壁画开画以来,对这里的供奉,便极为细致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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