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恭背腹受敌收缩兵力。他更早就听说,外甥突入西蕃境内遭遇暴风雪被困在大彻城中的事。算起来,至今已有两三个月了,也不知他那边境况到底如何,内心焦躁如同猫抓,连虚与委蛇的心情也没了,然而见承平脸上虽然带笑,那一双斜睨过来的充血醉眼里却烁着幽光,也不知他到底在想甚,知他凶残,什么事都做得出,怕扫了他兴翻脸,只得道:“大汗说的这是甚话?今日体感有些不适,故不敢尽兴,大王若觉不可,我这就喝!”说完端起自己酒樽便喝,喝得太急,竟呛住,咳嗽了起来,形貌颇是狼狈。
承平哈哈狂笑,笑得眼泪都似出来,又亲自替他拍背,等他止了咳,将他酒樽夺走,扔开道:“我还以为是崔公瞧不起,不愿与我等禽兽狄夷同乐。既身体不适,那便不必勉强,好好保重。待将来打下长安,多得是要劳烦崔公的地方!”
叙话声将宴中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众人止乐,纷纷看来。崔道嗣一顿,随即满脸堆笑,打着哈哈附和。
“崔公既乏,那便去歇息。这些美人,你看中哪个,挑去便去。放心,此处没你家中那个王姓刁妇盯着,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承平又指场中舞姬笑道。
“不敢不敢!老朽年迈体衰,不像大汗龙精虎壮,此前已受过帐中之人,心满意足,再多便消受不起了,大汗自己留着便是!”崔道嗣赶忙摆手推辞。
周围人哄堂大笑,纷纷起哄,正此时,外面疾步进来一名百户,下跪高声禀道:“启禀大汗,方收到消息。裴萧元已从大彻城脱困,此刻应当已经和令狐恭汇合了!”
正在大笑的承平安静了下去,微垂眼眸,面皮不动,瞧不出是什么神色。乐师和舞女跟着便停了下来。
“他是如何脱困的?”
片刻后,承平慢慢回首,发问。
那百户便将此前派人潜入西蕃刺探得来的消息一一禀上,讲裴萧元当夜带领不足千人出城,横突西蕃军营,目的竟然不是脱困,而是要将人引入峡谷后,以火雷引发头顶的万丈雪崩,与追兵同葬谷底。此举,致李猛惊恐吓退,随后,松城方向进攻中都的消息也传到,西蕃军连夜撤退,围城得解。
那百户讲完,承平眼底掠过一抹五味杂陈难以言述的复杂神色,似震动,似敬佩,似松了口气,又似是失望。半晌,他一动不动,如若入定。
“苍天有眼!神虎大将军有灵!昔年八百英灵护佑!”
就在全场鸦雀无声,因这消息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时,突然,崔道嗣从坐席上猛地站起来,狂喜地用力顿脚,又仰天哈哈大笑,笑声极是舒畅,一消此前郁闷,接着他又肃然整衣,朝长安方向下拜,郑重叩首,等从地上爬起,才发觉堂中之人皆冷眼侧目,一愣,方醒悟自己方才失态,慌忙朝着承平作揖,讪讪解释:“二郎君是我亲外甥……他脱困,我难免多欢喜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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