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雨双眉紧皱,搜肠刮肚,奋力地思索着方才那一道在她脑海里稍纵即逝的聪念。热汗迸出,布在了她的额前。
“……是。那奴婢将这边事交代一下,先回长安了。”
“可以,你先回。我稍晚些,便与公主一道回……”
外面的声音再次入耳。絮雨依然毫无头绪。她焦躁地转过头,当视线掠过殿中那一片垂在榻前的帷帐之时,突然,脑海里跳出了另外一个与此类似,然而,却又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场景。
那是一座宏伟巨极的大殿,夕阳从半开的殿门里斜射而入,照出了殿内,从梁柱一直垂落到地面,将幕后的一切都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一围巨大的帐幕。
她的心猛然跳得剧烈,一时几乎无法呼吸,掀开盖被,人便从床榻上翻身而下,飞奔而出,和正返身入内的裴萧元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了?”
裴萧元看到她脸色苍白,双目睁得滚圆,神情如遇见了恶鬼一般,不禁吃了一惊。
“周鹤!”
她惊骇地喊了出来,冰冷的手指,一把攥住了裴萧元的臂。
“崇天殿!危险或在崇天殿!”
第155章
絮雨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自己方才的疑虑。
李延早已不是她幼时的那个延哥哥了。从他死前的那一番话,以及竟一剑断颈的决绝程度来看,不难而知,倚靠王家的最后一搏倘也事败,他想要的复仇,恐绝不仅仅只是常人以为的行刺皇帝如此简单。
“你的父亲,他妄想用恢复昔日明帝荣耀的方式,去证明他的正统和他的功绩。”
“我的亡灵,将会看到那一幕。他一切的打算,都将沦为笑话,天下最大的一个笑话。”
献俘礼日,不止皇帝和文武百官,还有万邦藩王使官,天下名士,所有人都将齐聚在那一座此前为彰显皇帝功绩而建的崇天殿里。到了那日,标志性的天人京洛长卷再次揭开面纱,如几十年前老圣人朝曾经有过的那一幕复现。
那将会是何等荣耀的重大时刻。
于一个并非以寻常途径登基的帝王而言,这个场合,将会成为他功业圆满的佐证和象征。在他身后,史书也必会记这浓墨重彩的一笔。
虽然她无从得知,李延到底想要谋划怎样的行动,但有什么,比在这种辉煌时刻降下毁灭,更能给敌人以最致命的报复?那样的报复之下,哪怕皇帝侥幸逃脱,不曾死去,他的余生,恐也将是在无尽的耻辱里渡过。
张挂帷帐保护画作,隔绝纷扰,乃至这就是作画者的癖好。这些理由,都能解释得通周鹤的行为,所以当日她也只觉意外而已,并未多想。
但他的这种行为,确实突兀,不同寻常。
换个角度,在这一张将大殿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帷帐之后,倘若有人想动手脚,是否也会是绝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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