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直脊背堂而皇之地走出宴厅,让贺兰钦师生见识了他的得势与嚣张。然这对师生看着他背影远去、最后消失在门口,也只是各自执起茶盏饮茶,仿佛刚刚什么都未发生。
但筵席到底有了变化,女皇头风又有发作苗头,不可能继续待着。一旁的宗立便寻了个冠冕理由提醒她:“陛下,曹御史今晨就到了行宫,恐是有要紧事,可要召见?”
“不用让他过来,让他等着。”女皇执盏饮完茶,霍地起了身,很是随和地与李淳一及贺兰钦道:“不用出来送了,继续吃吧。”
师生二人随即起身,女皇飞快地穿过宴厅走了出去。
宴厅内秋风涌入,铃铎声也被带进来,显出难得的清净。无丝竹扰耳,饭食丰盛,便是怡人的宴会。师生二人沉默不言地各自享用了一会儿美食,李淳一先是起身,贺兰钦则亦跟着站了起来。
内侍恭送二人离开,李淳一走在前,贺兰钦行在后。待出了庑廊,李淳一却转头:“说实话老师前来参加制科,我感觉很突然。方才不便询问,现在老师可否告知学生为何来应举呢?”
贺兰钦却道:“殿下应先从改口开始,我已不是你的老师了,哪怕私下里也不要再如此称呼。”他袖袍被风灌得鼓起来,神情是十足文雅。
李淳一却说:“一日为师则终生为师,何况先生于我有再造之恩,学生私下还是不能造次。”
贺兰钦继续前行,轻摇摇头淡笑道:“殿下要明白,这世上并无永恒不变的关系,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此言,大多是一厢情愿的固执,其实是没道理的说法。”
既然他都这样说,李淳一便不必再纠结称呼。
避开了行宫守卫,两人往东去。
林木秋色浓,涧溪流水急,二人继续前行,贺兰钦随口问道:“殿□□体还好吗?”李淳一似乎在想别的事,只顾着往前走,他便喊她一声“幼如”,她这才止步回头:“哦,好,很好。”
“没人同你讲你有哪里不妥吗?”他淡淡地问。
李淳一本要脱口而出讲“没有”,但她骤想起晨间从宗亭那里获知的“难孕”一事,便皱皱眉,回贺兰钦道:“有。”
“那就是了。”贺兰钦道,“纪御医的诊断虽不易出错,但是——”他看向李淳一,缓慢提醒道:“医者也非神明,所言并不绝对,诸事都有意外,你还是小心些为好。”他分明已知李淳一难孕的事实,这话讲出来便有了另外的意思。
难孕不等于不孕,倘若放纵情.事,万一现在有孕,对她来说是不利的,因此让她小心。
李淳一心中咯噔一下,贺兰钦又说:“你与过去的人与事牵扯甚多,虽看起来扯不断,但其实都无甚要紧。”他负手看她,唇角是平和的微笑:“最要紧的是你心中有不平、有决断,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哪些又可以扔掉,这样取舍起来便没什么可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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