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虽一向似笑非笑,此时也很是热情,远远便道:“少湖兄(徐阶的字),陆某少迎了还请您多多见谅。”
徐阶微笑道:“陆大人哪里话,下官是奉圣命前来给您送东西。”
陆炳问道:“可是圣旨吗?”
徐渭微笑道,自怀中取出一封信,说道:“并非圣旨,只是陛下给您的一封信。”
陆炳心中已有猜测,见那信封有火漆封缄,便知道是不可圣旨明言之话。恭恭敬敬收了下来,又问道:“主子可还有什么话让东湖兄转达吗?”
徐阶道:“陆大人与陛下是千古君臣佳话,彼此推心置腹无话不能言,自然不会让下官代传什么,只令下官转交此物。陆大人既已收到,下官便告辞了。”
陆炳挽留客套了几句,又携弟子亲自将徐阶送至总司衙门外,直至送徐阶上轿,这才返回内堂与沈炼陆流拆封信笺。
那信封中只有单纸一张,纸上不过十个字而已,写到: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沈炼和陆流全然看不明白这盘中之谜是什么意思,这是诗王白居易先生《观刈麦》中的句子,却不知是想传达些什么。
陆炳却是眉目一亮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沈炼陆流都疑惑不解问道:“师父,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完全看不明白啊。”
陆炳道:“日后你们若想执掌锦衣卫,不落入他人之手,成为主子真正的心腹,就一定要能懂得主子的谜语。今日为师便教教你们。”
沈炼陆流闻言知道其中厉害,当下不敢怠慢洗耳恭听。
陆炳道:“我刚才便言明,你们并没有发现杨继盛大人奏疏中主子万岁爷最关心的事情。杨继盛所罗列的罪名,结党也好、贪贿也好、冒功也好、阻塞言路也好,这些事其实都可大可小。
若往大处说祸国殃民理应法办;可若往小处说,不过只是为官之道,结交朋友往来礼物、查言审断顾全大局。
是以这些事,若主子说严嵩有罪便是罪无可赦;若主子说他无罪便是情有可原!”
沈炼陆流闻言都不由得心中一惊,不敢答话。
陆炳又道:“而这封奏疏中主子真正在意的最重要的内容,是杨继盛为前任内阁首辅夏言明冤!说严嵩诬陷夏言,使其获罪含冤而死。”
沈炼陆流闻言更是心惊,沈炼道:“难道陛下所授‘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这个‘夏’字,就是要告诉师父此事的关口要害所在吗?”
陆炳道:“这只是其一,我跟随主子万岁爷多年,即便主子不授意暗示我,主子也知道只要我看过那到奏疏,就能分析出事情的关键所在。这十个字最重要的是暗喻了主子的立场。”
沈炼嘴上喃喃咀嚼着这十个字缓缓道:“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这是说农民忙于耕作不知暑热,只希望盛夏时节能持久一些。难道陛下是想为夏言翻案?!可是扳倒夏言师父您可是参与其中啊。”
陆流道:“师兄,我想恰恰相反。陛下的意思是朝臣们都习以为常不觉得夏言阁老掌权太久,但是其实已经燥热持久,时间太过于长了!”